第二十九章装腔作势

　　夜色蒙亮，苍月处的云层像泛着白色的泡沫。隐隐疏星犹如空中盛开的白花瓣。

　　杨欢与梅林老祖秉烛夜谈，毫无睡意。是乎让人蒙醉的夜纱却未能给二人掩盖上一点儿困色。

　　茶壶的水早已喝干。两人要么起身站立，要么踱來踱去。或举手于桌面，或依身于窗台。或忧郁恬静，或眼如怒星。

　　“首先要排除我对巡查司的怀疑，”杨欢柔声道，“昨夜，从浮萍儿身上的密函可以证明！”

　　梅林老祖稍稍笑道：“我倒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潜伏在昭月台的房顶上细瞅了很久，见她挤眉弄眼的，倘是朝几位军校暗示什么。”

　　“女子向来如此，要么眉翘，要么眼眨。”杨欢说到这里，起身又俯于窗台。漠然望着朦胧中的应安城，概然道：“老祖应该记得昭北吧？”

　　“嗯！”老祖点了一下头，回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又从何处入手？”

　　杨欢转过身来，悠然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也是如此的迂回推测，并在长谈中找到了方法。”

　　老祖点头道：“可是今夜快要过去，依然没有头绪。更没有一丝儿线索可以寻迹。”

　　“有一点点，”杨欢淡淡一笑，道，“得用时间和方法去证明。”

　　“那，我同剑南剑北眼下该行着何事？”老祖问道。

　　“这样吧，”杨欢来到桌前，望着梅林老祖，凝眸中，他仿佛又增添了一些白发。

　　老祖见他欲言又止，笑道：“以前我疏懒于山林之中，以梅林为伴。至从上次在土窑之中瞧见那些可怜的孩儿，突然觉得趁现在有些本领，还可以做些人事。”

　　说到这里，两人目光一对，向顾而笑。

　　杨欢笑道：“老祖一代宗师，嫉恶如仇，武艺卓绝，实在令人称羡！”

　　“哈哈哈~”老祖乐得开怀大笑。笑道：“你唤我为一代宗师，老夫何敢称之！”

　　“老祖可知？你捣毁土窑救着了无数婴儿性命。你只身进入巢穴之中，以一人之力克万敌之恶。哪一位宗师又能做得到呢？”

　　“哈哈哈~”老祖喜笑颜开，拍拍胸脯，沉沉地道，“那些干着惨绝人寰的逆贼，老夫定要替天行道，将那等蝗虫之辈如数除净。”说到这里，怒目圆睁，望着杨欢，沉声道：“杨公子，老夫虽老态龙钟，可收拾那些逆贼已经足够。不要顾虑太多，救那些孩儿要紧，直说吧！”

　　“多谢老祖！”杨欢躬身道，“有劳老祖带上剑南剑北到附近的土丘或密林之中查勘一番。我以为，或许能寻觅到一些洞穴暗道，烟尘或是机关。”

　　“嗯！”老祖点头答应，朗声回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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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林老祖回到鞍马客栈时已经天光大亮。剑南剑北已经起床，昭北躺在床上，睁着小眼睛，正侧面望着树枝上那些跳来跳去的花鸟儿发愣。

　　“呵呵，”老祖来到昭北跟前，一把搂住他。笑呵呵的逗道：“你猜猜，你家师父唤师公何名了？”

　　“嗯，”凌昭北转着小眼睛，俏皮地回道，“我猜准时唤你为大侠，老侠吧？”

　　“哈哈哈~”老祖被乐得大笑几声，笑道，“看来我家昭北孩儿未来一定是大侠喽！”

　　“嗯！”昭北小眼睁的滴圆，从小嘴里吐出清脆的童声，“我长大后定要成为我师父——杨欢那样的人！”

　　见师父被乐的这般高兴，剑北从外走进来，躬身问道：“师父老人家定是出去拾着些银两。”

　　“银两？”老祖撇着嘴，道了一句。一句之后，淡淡一笑，乐呵呵地说道：“杨欢唤为师为一代宗师哩！”说到这里，仰头叹道：“为师定不负‘宗师’一名。你二人更不能行悖逆之事。快快收拾行李，随我前去查察一番。多带些干粮酒水。”

　　月光隐隐至没，黑色阴惨惨地笼罩着一片村子。高矮不等的房屋和大小不同的门庭，如死寂中的坟场墓穴。飘来一些薄雾，弥漫在耸秀的寒林中，显得更加清冷，阴森骇人。

　　一些影虫身裹花布，头戴尖帽，引颈伸头环视了一番周围。爬出地缝时宛如一只只乱窜的山魈。一双鼠眼正从红色的面罩中窥视着村子。

　　进了村庄，挨个儿地推窗而入。出来时，均捂着哭不出声的婴儿。人手无空时，便出村闪进地缝之中。又依然像影虫草般拱进了土里。

　　不多时，来了一路马蹄上包着厚布的人马。几位黑衣人拉出来两口架在木车上的棺材。又不多时，一路人马急着离开。到了一条大河边，一艘船从上游而来。装上棺材后，又往下游而去。

　　天光微亮，一路送葬的队伍出现在路上。经幡飘扬，葬布高挂。一声号起，鼓锣齐鸣。灵车被红花大布笼罩，前面立着彩纸做成的金童玉女。队伍的人群身着白布，挂着孝巾，手持扎香，掩面哭泣。道士僧人并列其中。颂经念佛，目不斜视。

　　行至一小弯处，送葬的队伍遇着正骑两匹快马的人。又一声低沉的号响，瞬间，哭声震天，哀号遍地。纸钱火化，香烟缭绕。烟雾腾空之际，如黄尘霎时蔽空。

　　杨欢同马良见此状，立即下马让路。二人脸上瞬间被悲情晕染，仅不住落下泪来。

　　来到村口，哭声如浪。无数人用一双眼巴巴的眼睛把他们二人望着，接着，又行跪拜之礼。

　　“老人家！”杨欢从马上跳下来，捉住一位老者的手，颤颤地问道：“使不得！大家快快请起，引我二人进入村中细细查看！”

　　“总共不见了十九名婴儿，我家两名孙儿全部被盗。”老人家在前面引路，边揩眼泪边哭诉道。

　　进入村中，来到一间房屋下，忽然一盆脏水从上倾泄而下。杨欢被淋了个正着，一抬头，见一名妇孺哭诉骂道：“尔等的差官又有何用？拿着官府给的银两却办不了人事。日流以来，惨案迭出，婴儿如数被盗。一点防患于未然的办法也拿不出。这等差官如草芥泥虫！”妇孺骂完，丢下鸡蛋烂菜。接着，全村的污秽之物皆拋了过来。

　　马良躲在一边，刚要拔刀而上，立即被杨欢喝住。

　　“乡亲们！”杨欢深沉地回道，“我二人已向知府大人陈请，会在村中布置兵将。如若再来，定要将那些奸逆的盗贼抓捕归案！”杨欢说完，双膝着地，脸上淌着泪水。如在风雪中跪僵的汉子，巍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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