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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骁锐入京城


  于贵宝率部与叛军在肃清门对峙之际,郭继恩领着学生队和羽林三师,也赶到了南城墙顺承门外。这里是南面三门之中最靠西的一处,从顺承门入城,沿着直道一路向北穿过大横街,便是西苑军营和西海池。


  城外百姓正惶恐不安,见打着都帅旗号的军队赶来,纷纷都涌过来,立时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有埋怨的,有询问的,场面一时甚为混乱。郭继恩听了一会,也是不得要领,他思忖一会,将伍中柏、吕义才叫过一旁:“瞧这情形,似乎与咱们当初所料想的,不大一样。”


  伍中柏低声道:“都帅,不定是城中部伍,想要拥戴你做子。”


  “十有七八,不然,此事无论如何不通。”郭继恩皱着眉头,“若子已经遇害,这事,就难以收场了。今日必须要进城去。”


  吕义才略一犹豫,声提醒道:“都帅,建皇极,临万方,此正适时也。当顺势而为,以开国立鼎,元化九服,岂非千载良机。”


  郭继恩瞧着他没有话,又转头瞧着伍中柏,伍中柏毫不迟疑摇头道:“子既为都帅从东都救出,若就此宾,而都帅顺势登位,则下人会做如何想?”


  吕义才不服:“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子驾崩,都帅不登大宝,谁人可为之?”


  “就算子已经遇害,本帅也不会来做这个皇帝。”郭继恩摆手终止了讨论,摆手道,“先进城再。”


  “可要架起虎蹲炮,轰击城门?”吕义才抱拳问道。


  “先等一等。”郭继恩翻身上马,示意官兵们劝退百姓,重新列好队形。然后,他打马径直向前,直至护城河石桥之上,勒住马头。


  许云萝紧跟在后,神色紧张地握住手中那支短火枪。唐应海、陆祥顺率领亲卫队,高擎着两面大旆,紧跟在后。学生队则沿着河岸列开,弓弩、火枪,严阵以待。


  城头之上出现了骚动,却无人喝问。郭继恩拔刀在手,直指城头:“某是郭继恩,城上官兵听者,速速开门,否则,皆以反叛论处!”


  把守此处城门的是羽林二师二旅二团的两名队官,两人商议道:“柳团练池团监他们,举事不正是为了都帅么?”


  “不错,如今都帅提前回城,咱们岂可拒命,当速速开城才是。”


  军士们早已迫不及待,纷纷冲下城墙,去将城门打开。街上围观百姓议论道:“听是都帅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有人神色激动,差点要哭出来,“这燕京城,可千万不能再出乱子啦。”


  沉重的城门吱吱呀呀地向内打开了,唐应海惊讶道:“这么容易就开门了?”许云萝则不敢大意,依旧戒备地瞧着,却见军士们纷纷跑出来,两旁列队,面带喜色抱拳道:“的们,恭迎都帅回城!”


  亲卫营官兵们面面相觑,郭继恩冷哼一声,纵马向前,许云萝紧紧跟着。陆祥顺急得大喊:“都帅,心有诈。跟上,快跟上!”


  亲卫队跟着郭继恩冲过石桥,来到城门处,一个哨长笑着上前一步:“听都帅往燕平巡视去了,如何今日就回来了也?”


  “你先退后。”郭继恩吩咐道,又冷眼瞧着匆匆跑过来的队正队监,“哪一旅的,城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如实报来,不要隐瞒。”


  两个队官对视一眼,双双跪下道:“是,都帅且听职等详禀——”


  听完两个队官禀奏,郭继恩深吸一口气,转头吩咐跟过来的伍中柏:“这两个先都看押起来,马上遣一个旅接管城门,教他们立即回营听候处分,如有违命者,立斩不赦。”


  “是。”


  两个队官面色发白,不知所措,那队监叫起屈来:“俺们也是上官吩咐下来,如今却要治咱们的罪,是何道理?都帅,你这般处置,太过不公!”


  “监军署自会详细甄别,若你们果真无罪,自然会放,不须聒噪!”郭继恩神色冰冷,吩咐那几个哨长伍长:“看住你们的队官,不许教走脱了。不然,以同谋论处!”


  军士们不知所措地点头,郭继恩一夹马肚,率先冲入了城门。


  顺承门大街上翘首围观的百姓迅速为他让出一条路来,有人忍不住喊道:“都帅,燕京城不能乱呀,你老人家可一定要做这擎玉柱,护住全城百姓呀!”


  郭继恩无暇答话,只在马上抱拳,许云萝、亲卫队、学生队紧跟在后,接着是羽林三师的海拉苏、依雷两旅精兵,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西海池。


  安士政的第一旅,则沿着城墙一路向东,接管了各处城门,当文明门被重新打开之时,城内城外,都是一片欢呼之声。


  郁文石等商贾名流也都往运河之旁来瞧热闹,他在人群之中瞥见白运广,便上前抱拳道:“白爷,白总办。”


  “郁员外,”白运广连忙还礼,“员外如此称呼,白某一介粗人,如何敢当。员外直呼白某名字便好。”


  “白总办过谦了。”郁文石压低声音,“也不知皇宫之中情形如何,若这李唐子果真被害了,则郭都帅——”


  “则都帅做子,岂不是一桩大好事!”白运广身后的崔咧嘴笑道,“我燕镇之地,原本就是郭家之根基。都帅登位,百姓们定然都乐见。”


  白运广略一犹豫:“不是白某往自家面上贴金,实是都帅对白某,甚为看顾。白某对都帅性情,多少也知道一些。不他往后会不会做子,眼下这时节,想必是不会的。”


  “不做子?”崔大觉困惑,“都帅这等英雄人物,他不做子,则谁人可为之。”


  “咱们都知白爷与郭都帅交情甚好。”郁文石若有所思,“若白爷推断是真,想必这燕京城,不会再闹出太大动静了。”


  崔想了想问道:“要不,某替二位老爷,往大横街去打听打听,皇宫那边究竟是何情形?”


  “千万别去。”白、郁二人都连忙摆手,“我等不过平民百姓,哪里要掺和这种大事,私下议论也就罢了,可不能出头。”


  “哦,”崔挠挠头,“某倒真是好奇,想问问都帅是如何想头。”


  “你们口口声声,是替都帅锄奸,原来这燕京城内,子、宰相竟都是奸佞之辈?”西苑军营之外,燕都邮报主办王伯重、副主办黄运生等人,满面怒色,严厉斥责守门的军官,“若不速速罢兵回营,待都帅回城,岂会轻饶尔等!”


  值守辕门的正尉郁允明嗤笑一声,又板起脸道:“我等替行道,讨除国贼,问心无愧!诸位擅闯军营,这才是大罪,望速速退出一箭之地,不然,休怪咱们刀箭无情!”


  一位须发灰白的老员外闻言,反而挺身上前一步:“老夫陈鼎义,为都帅所延请,如今是朝中议政卿,长子陈之翰,军中点检,在南面为国征战。列位若想取了老夫性命,只管上来便是。”


  “陈点检之父?”郁允明微微变色,连忙抱拳,“陈点检于卑职,实有师生之义,岂敢对老员外不敬。只是事关重大,非是子无礼,确有军务在身不敢违抗,老员外,你要体谅咱们的苦衷才好。”


  “尔等犯上作乱,还甚么苦衷!”陈鼎义须发皆张,双目圆睁,“都帅为子,老夫赞成,可是行此妄杀之事,实违和!若果真替都帅着想,当速速悬崖勒马,不可一错再错了!”


  郁允明正要答话,却瞥见南面无数人马沿着顺承门大街奔来,登时变色:“是,是都帅回来了!”


  郭继恩领着人马一路疾奔过来,穿过横街于辕门之外勒住坐骑,瞧着眼前拜倒在地的官兵们,立即喝道:“全部拿下!”


  羽林三师的官兵们占领了辕门,潮水一般冲入西苑军营。便在这时,另一支兵马也沿着横街从肃清门冲了过来。为首的年轻军官,身形健硕,高头大马,于坐骑之上向郭继恩抱拳道:“燕州二师一旅团练,樊振海,参见都帅!”


  “是振海来了。”郭继恩微微点头,“告诉崔万海,燕州二师,速往皇宫,救驾!”


  “是!”


  无数兵马疾奔向承门而去,郭继恩这才翻身下马,与陈鼎义、王伯重、黄运生等人见礼。那黄运生扶了扶眼镜,对郭继恩很是埋怨:“都帅,你要做子,也不能这般心急!”


  “不错,”陈鼎义也诚挚劝道,“都帅为子,咱们无不拥戴。可毕竟当今是你亲自从逆贼手中救出,若就此崩之,于都帅令名,大大有损也。”


  “老员外,不必多虑。”郭继恩轻轻按住他手臂,“本帅无有登基之想。众位若是不放心,可随本帅一道往皇宫去,瞧瞧那边情形。其他的事情,咱们往后再议!”


  得知西山和燕平兵马入城,薛宁柴弘等人也出了宝慈宫,匆匆赶往福宁宫。


  攻打福宁宫的兵马已经被团团围住,兵刃丢了一地。郑光和被五花大绑,神色愤懑地听着于贵宝连声叱骂,终于忍不住抗声道:“子、宰相,窃居高位,于下军民等,无有半分的体恤怜悯之意。卑职等出于义愤,行此诛,实不知何罪之有!”


  “这便是你擅杀上官的道理?”于贵宝厉声吩咐左右,“拖下去严加看管,听候审谳!”


  王审义、阮仲杰等营官也都被押走,随后赶到的郭继恩面色阴沉地瞧着已经被打坏的福宁宫门,深吸一口气,领着于贵宝一块走了进去。


  庭院里到处都是尸体,于贵宝心有余悸:“若是咱们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台阶之上,柴芦搀扶着怀明帝,两个少年都在瑟瑟发抖。郭继恩长叹口气,与于贵宝一道躬身抱拳:“职等救驾来迟,幸好至尊安然无恙,实是万幸也。”


  怀明帝抖着身子不出话来,郭继恩便上前一步,他瞧见皇帝眼中的惧色,只好示意柴芦,陪着皇帝入殿,好生歇息。又转头对一旁的蹇运吩咐道:“福宁宫眼下不能再住了,还请蹇中官等,护着至尊,回头移驾睿思殿,先在那边安歇罢。”


  “是,老奴悉听都帅吩咐。”


  安太妃由乌伦海容等人护卫着,战战兢兢出了御花园,在睿思殿外遇着移来此处居住的皇帝一行,母子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是劫后余生的惊惶。太妃捉着皇帝的手,将他上下打量,嘴唇哆嗦道:“今日侥幸得活,本宫早就过,这帝位原本就不该归于荣儿。回头,咱们去求告于都帅,将这大位让出来,方可避祸也。”


  怀明帝也是垂头丧气:“是,孩儿都听娘娘的。惟求往后能有一纸一笔,则心愿足矣。”


  太妃见他并无异议,才稍觉心安,又仔细嘱咐了几句,眼见皇帝被内侍们簇拥着进了睿思殿,这才继续往宝慈宫去。


  宝慈宫内器物并无丢失损毁,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六尚局尚服阿迭努的尸身之上,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安太妃跪在她的身边,死死咬住手指,低声啜泣不已。郭继恩慢慢走进殿内,瞧着这情形,浓眉紧皱。许云萝连忙蹲在安太妃身旁,低声劝慰。安太妃满面哀恸,急急忙忙转过身子,向着郭继恩深深稽首:“妾等亡国之余,实无窃据大宝之想。恳请都帅,放妾母子一条生路,将咱们遣放出宫,贬为庶人,则感激不尽矣。”


  郭继恩没有答话,安太妃苦苦哀求道:“因为妾母子,这京城之中,已经害了许多性命。都帅,你就慈悲为怀,给妾母子一条生路罢。”


  “娘娘不必如此,”郭继恩终于开口,慢慢道,“今日之事,往后必不会再樱娘娘与至尊,先在皇宫之中,安心住着便是。”


  安太妃听出了郭继恩的言外之意,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又叩首道:“是,多谢都帅。”


  郭继恩四下环视,示意乌伦海容和许云萝将安太妃搀扶起来,自己却一语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正殿之外,于贵宝、谢文谦都迎上来,于贵宝抱拳禀道:“另一处反叛兵马,也已经束手就擒。明日卑职就领着人,仔细讯问。”


  “嗯,一定要问个究竟,”郭继恩摇摇头,“宋相生死不知,王相就此丢了性命,苏相却是安然无恙。这真是从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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