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通元谷

　　忽听得远处一阵清歌浩渺，一时如远在边，一时如近在眼前，可见此人功力之深，实可算是江湖一流高手.那人用的是吴中方言，极尽婉媚，唱的是一曲江南留下的采莲曲.一曲歌罢，那人道:“五弟，七妹，大敌转眼将至，你们还有心思在此卿卿我我!”语调甚是严厉.


　　孔嘉语道:“是四姐.”朗声叫道:“三姐!你什么大敌将至?”


　　那人回道:“方才见到二哥，二哥武林盟已派出几路杀手前往通元谷，江湖上朋友传来消息，两前已有三男一女到了真定府，二哥现已赶去阻拦，他让我速速带你们回家支援大哥.”


　　孔嘉语道:“四姐，我们这就出发.你何不出来与我们见面?”


　　那人冷冷道:“我不见外人.”


　　孔嘉语道:“四姐!四姐!”不见有人答应.


　　李青纨道:“嘉语哥，你快瞧这里!”


　　叶心传也禁不住好奇，微微向他们瞥去，见二人盯着土墙，不知在瞧些什么.


　　只听孔嘉语道:“看这刻痕，应是新近画上的，刻画之人受伤无力，恐怕是寻常百姓家的孩童，闲来无事随意涂鸦罢.”


　　李青纨道:“嘉语哥，你难道不知这一带荒凉已久，最近的村寨也在几十里外，哪里有孩童会到这里顽?你看着一道横线直穿而过，不是一支箭么?叶西，莫非是咱们通元谷后山……”


　　孔嘉语道:“那一处所在你我都去瞧过，哪里有什么怪异之处，不知当年是何人传出的谣言，后山有前辈高人遗留的武功秘籍，还咱们七个是为了钻研后山的武功，才去通元谷中隐居，岂不荒谬?”


　　叶心传听他们起那道刻痕，心中自是了然，便凑了上去，问道:“方才听三位话，莫非家中有什么大事么?”


　　孔嘉语道:“叶兄弟，我与你一见如故，告诉你也无妨.我兄妹七个江湖人称幽谷客，十余年前偶然相遇，自此之后便在通元谷幽居，因少在江湖上走动，你年轻娃娃自是不知的.昔年我兄妹几个为躲避一个共同的大对头，才聚在一起，来惭愧，我七人合力围攻，才与那大对头打了个平手，后来我们与他订下一个约定，约定十年内我兄妹七人一步不出通元谷，那大对头也不能来谷中找我们寻仇.前些日子，十年之约已至，我们大哥恐怕那大对头来找我们滋生事端，因此派我们几个出谷查探消息.不幸的是，那大对头十年之后尚在人世，还暗中投靠了金人朝廷，如今又要找我们寻仇了.”


　　叶心传道:“我见诸位谈吐高雅，行止不凡，不知竟得罪了什么大对头?”


　　孔嘉语苦笑道:“此事……此事不提也罢.叶兄弟，孔某有心邀你入谷做客，只是这几日谷中有大敌将至，孔某自身尚且难保，不敢让叶兄弟无端犯险.”


　　叶心传道:“心传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以我之见，这墙上所刻痕迹未必便是那大对头所刻.”


　　孔嘉语道:“我们也是瞎猜测罢了.我们所住的通元谷后有一间石室，昔年道宗七位贤人曾在此住过一夜，名字便唤作西亭居.江湖上有传闻西亭居石室之中藏有道宗武功秘籍，觊觎之人甚多，这些年来被我们打发了不少，只是这些人我们越是打发，他们来得越勤快.若非是与那大对头有约在前，我们兄妹七个自可迁移出谷.只是这十年我们在谷中居住，一切安好，早已习惯了，我们胸中也自有一股傲气，岂能因其他闲杂人，而将这通元谷让了出去?这刻痕恐怕就是那些宵之辈给同伙留下的标记.”


　　叶心传沉吟道:“好罢，孔大哥若不嫌弃，心传便与你到通元谷走一趟.不瞒你，家姐与我跟道宗七位前辈有莫大渊源，若西居亭与道宗前辈果真有关系，心传自当舍身前去护卫.”


　　其时已大晴，三人启程便望通元谷赶去，过得两个时辰，便到了谷口，但见三块巨石或卧或立，形如大汉，背后便是青山耸立，远处紫云缭绕，只闻得鸟雀呼鸣，一派安然静谧.


　　孔嘉语道:“心传，前方山路崎岖，你不如将马儿系在此处，我们三个徒步上山.过会儿我遣人来照料你的马.”


　　叶心传想道:“原来他有心要试试我的轻功.”便答应了，将马缰绳系在一株槐树上.


　　三人绕过石墩，见一道七八尺宽的石梯横穿向上，旁边是两峰夹峙.孔嘉语在前，起初步子缓慢，后来愈见匆匆.李青纨在后脚步紧跟，但她步履轻忽，虽在狭路，脚下也踏着奇异方位，不一会儿便从孔嘉语身边穿了过去.


　　叶心传想道:“我岂能被他二人觑了.”一时少年人傲气纵横，使开游龙心法，再加上一年来修炼的罡真气，他自是体力充沛，绕壁而行，不一会儿便超过了孔嘉语，再过了一炷香功夫，又将李青纨甩在身后.二人见他轻功飘逸，宛如蝴蝶起舞，不禁咋舌赞叹.


　　行过五六里长的石梯，便到了一处平顶，望见远处炊烟渺渺，几间庐舍杂乱分布，隐约是个勺柄状.


　　孔嘉语赞道:“我等久不入江湖，不知江湖上有叶兄弟这样武功高强的少年英侠.素心道长教授徒儿本领如此高超，难怪陆大侠当年威震江湖，一时无两.”


　　三人向前走去.忽听得前方有刀剑相斫、金铁交鸣的声音.孔嘉语低声道:“武林盟这么快就来了?”


　　走出四五十步，就见到十来个青衣男子，各自手握长剑，正围攻着三男一女.两个青年汉子各持钢刀，在旁护卫，另一中年汉子背后抱着一个女子，身子却旋转自如，徒手与一众青衣男子搏斗，丝毫不落下风.那女子时不时咳嗽一声，显是患了急症.叶心传远远望见那女子身形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汉子出手之间所用招数也十分熟悉.


　　那汉子左手背在身后，护住女子后背，单手对敌，只见他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一个青衣男子的剑刃，一阵剧烈晃动，那男子常见脱手，虎口震荡，一时鲜血直流.那男子持剑与其他人对攻，但他出手甚是迟缓，没一招每一式总是点到为止，似乎并不欲伤害青衣男子.两个青年汉子也是如此，手中所用招数尽是护卫自身与那中年汉子背后，全无进攻招数.


　　中年汉子与青衣男子正斗得激烈，忽听得旁边一人叫道:“赵大叔，是你们啊！”


　　又听得一人朗声喝道:“你们还不住手，敌我不分，谁指使你们在此对付赵大侠?”


　　一众青衣男子赶忙收剑，一纵深跳到十余步外.


　　那中年汉子果然便是赵开山，两个中年男子正是他门下较为年轻的弟子，叶心传一年前似乎见过他们，却不记得他们的姓名了.


　　赵开山道:“心传，你如何会在这里?”


　　叶心传道:“此时来话长.赵大叔，你们来通元谷所为何事?”


　　忽听得一个孱弱的声音颤颤巍巍道:“心传哥哥，我莫不是在做梦，是你么?”


　　叶心传心头一阵激荡，却望赵开山背后瞧去，但见一个女子头戴黑不面纱，一双莹莹大眼正盯视着她，虽隔着纱布，叶心传却似乎看得分明，那不是颖儿是谁?


　　叶心传喜道:“颖……颖儿!我好想你……们啊.”


　　赵开山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叶心传凑上前去，却见颖儿转面背向别处.


　　颖儿道:“听心传哥哥这么，我真开心.只是我不要你见我现在的模样.”


　　孔嘉语上前一步，拱手道:“听叶兄弟，阁下便是威震齐鲁的赵开山赵大侠，今日孔某有幸一见，果真器宇不凡，英雄本色.不知是为了何事来到通元谷?”


　　赵开山道:“便是为了这女的病情.江湖上朋友鼎鼎大名的赛华佗徐神医隐居在通元谷中，特地携带女前来求医.”


　　孔嘉语道:“原来如此.我这些不成活的手下以为谷里来了大敌，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以为赵大侠是什么歹人，还请赵大侠多多担待.”


　　赵开山道:“不妨事.各位兄弟武功精湛，老夫也险些着了他们的道.”


　　一行人往庐舍走去.这一路叶心传无论怎么与颖儿搭讪，颖儿只是悄声回答，却始终不让叶心传瞧见她面目.


　　一行冉了庐舍边.孔嘉语引他们走到第三间茅舍，隔得一丈远，便听到一人厉声道:“真是胡闹!医者用药，有一君、二臣、三佐、五使之，是指药方之中，当有一物为对症之要要，不可或缺，其余佐助之药，则由医者自行调配.譬如行军作战，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岂可照搬书典，一概而论?”


　　但听得吱吱一声，房门缓缓打开，一个中年医师肩挎药囊，脚步匆匆走了出来，见到众人，微微一笑，便从一旁过去了.


　　孔嘉语拱手道:“四哥，沂州赵开山赵大侠在外求见.”


　　从房里缓步走出一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甚是儒雅，见到众人，面露笑意，缓缓道:“久闻赵大侠英名远播江湖，今日有幸得见……咦，这丫头额上如此多红斑，莫非是火毒侵体……啊!徐某知道了，丫头是中了赤焰岛的冰火掌?”


　　此人正是徐仲素，昔日行走江湖时人送外号赛华佗，这十年隐居在通元谷中，虽不在江湖上露面，但年长一些的武林中人都知晓他的大名.相传这徐神医行走江湖，有两件法宝.一则是令阎王鬼都发愁的医术.江湖上人们恭维徐神医，他能将大半个身子都已踏入鬼门关的人再救活，使得阎王爷发出命令，黑白无常辛辛苦苦索得那人性命，却轻轻易易被徐神医救活了，是以阎王鬼都发愁，该不该派人去勾徐神医手下病饶魂.二则是他由针灸法中自创的一门武功——银丝雪线，是一门精妙的暗器功夫，乃是一施灸用的银针当作暗器、隔空刺人穴位的功夫.十年来，他在谷中钻研蠢，自谓已研习熟练，只是缺少使用的机会，但他对这门武功却颇为自信，以为自己毕生成就不在医书，而是在此门暗器武功.


　　赵开山道:“徐神医赌是好眼力，正是赤焰岛的冰火掌.数月前，我与赤焰岛铁娘子交恶，出手间，这丫头为护我，挨了铁娘子一掌.”


　　徐仲素道:“传闻赤焰岛方岛主去年在历城被人杀害，这铁娘子踏足江湖，莫非是为了为夫报仇?缘何会与赵大侠发生纠葛?”


　　赵开山叹气道:“江湖上传闻方若昀被一个娃娃杀死……”


　　叶心传忽而想道去年随姐姐前往济州城时，因一个矮胖汉子杀死萧护院，他一时气急，侥幸杀了那矮胖汉子，此时听他们提起，才想到那时陆氏兄弟曾称呼这矮胖汉子为方岛主想来便是方若昀无疑了.如此，反倒是自己当时杀了方若昀，才间接致使颖儿身受其毒，不觉心生惭愧，嘴上却一言不发.


　　赵开山继续道:“此事不知是真是假.那铁娘子武功也当真撩，恐怕比昔年方若昀还要更胜一筹.赵某前些日子听中原武林将有异动，于是携带门溶子赶赴河南打探消息.女一向喜欢跟在我左右，这一次便带了他出来.不成想在东平府遭遇了那铁娘子，方知铁娘子代替方若昀加入了金国皇帝的云影八卫.铁娘子知道我与她丈夫昔年有些过节，见到我自是分外眼红，不上几句话便打了起来……”


　　徐仲素道:“这铁娘子也当真不讲道理.闲话少叙，快带丫头过来!”


　　赵开山背着颖儿跟随徐仲素往屋里走去.


　　颖儿回头道:“心传哥哥，你……你不要走……”女儿心性远比男儿成熟得早，故而别后虽只一年，颖儿却比那时候羞涩许多，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叶心传道:“我就在外面等你.”


　　徐仲素带着赵开山与颖儿进了房门，其余热在屋外石凳上等候.


　　孔嘉语道:“心传，我带你去见大哥.”


　　叶心传道:“心传正想去拜访大谷主.”


　　孔嘉语道:“青纨妹妹，你也一同来罢.”


　　三人绕过徐仲素所住的草庐，向西走出二百来步，见到一间一模一样的草庐，隐隐听得屋内琴声悠扬，甚是悦耳.三人不由得站在屋角，听罢一曲，各觉心旷神怡.


　　(https://www.tiannaxs.com/tnw128472/4857622.html)


1秒记住天呐小说网：www.tianna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tiann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