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和光同尘

　　在一边沉默了半天的皇上忽然一拍大腿，一改刚刚对夏沫的穷凶极恶，甚至有些讨好的说道：“沫儿，既然你后知四十载，那你说一说，朕的大楚在这往后的四十年里，到底是一副何等美妙的光景？”


　　夏沫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直接的问自己这个问题，看他那一副期待的样子，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了现实的打击，万一他被气出个好歹，那她怎么付的了责任。


　　她正想着如何用委婉的方法说给皇上听，太虚真人忽然跳到她面前用他的大手捂住她的嘴，那只手可真够大的，连她的眼睛都给捂住了。


　　夏沫被憋的喘不过来气，连忙用手脚比划保证不说了，太虚真人才放开了手。


　　“天机怎么可以泄露呢？”太虚真人有些生气的说：“就你这脆弱的肉身，经得起天谴吗？你就不怕折了你的阳寿吗？更何况，若是你说出天机，应了便罢了，若是因为泄露天机改变了人的运势，那到底是算应还是不应，到底算准还是不准？那些被改了命数的人，你负的了责任吗？”


　　夏沫看了一眼一脸失望的皇上，又看了看在几位皇孙里最出众的司马炎昭，想起了他的命运，为他有些不甘，忍不住问道：“若是我非要为某人逆天改命呢？”


　　太虚真人淡淡一笑：“何必呢？何苦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和俗人，好人和恶人又有什么不同呢，最后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而已。”


　　夏沫追问：“既然一切都没有意义，那这世间为何有我？为何让我带着一身包袱而来，无知无畏不是过的更好吗？”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唯夫不争，天下莫能与之相争也！”


　　原来这一席话，都是太虚真人在劝她不必执着，事情若是要做的太圆满了，只怕要招致祸端了。


　　可是，若是一个人的命运最坏的就是死，那他为何不为自己拼一拼？


　　司马炎昭这么满腹经纶，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最后就怎么了就被人害死了，她虽然知道每个人最后的命运，但是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经历了什么，历史已经被胜利者改写了。


　　别看他现在是嫡皇孙，春风得意，可笑到最后的并不是他。


　　而现在这个跌坐在地上可怜可悲的宇文氏却是不久以后大楚最得意的人。


　　若是说出来，只怕也没人信吧。


　　夏沫抹了抹额前的碎发，收拾起有些郁郁的心情，四十年后太远，不如只争朝夕，将每一天都活出一个人样来。


　　她走到柳絮身前，对押着她的两个御前侍卫说道：“你们还不放开她！”


　　那两个侍卫也听到了太虚真人的话，把夏沫也当成了半个神仙，被她一说，不由自主的就松开了柳絮。


　　夏沫扶着腿脚发软的柳絮走到皇上身边说道：“皇上，既然太虚真人说我能后知四十载，那我说柳絮的话，还会有假吗？”


　　皇上一听，顿时没了往日的气势，把责任一股脑儿推在太虚真人身上：“沫儿，不是朕不信任你，是刚刚太虚真人亲口说的：‘不是她，不是她，错了，错了，根本就不是她！’，所以朕才准备将她杖毙的。”


　　太虚真人摆摆手，根本就不背这个锅：“非也非也，皇上，明明是贫道刚刚是感应到一股奇异的气息，所以才赶来鸾凤宫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夏沫这个丫头，根本没听到你们之前在说些什么，可是，皇上非要贫道看这个小宫女，她不是贫道要找的人，贫道当然要说：‘不是她，不是她，错了，错了，根本就不是她！’，不这么说，难道还要说对对，就是她吗？”


　　皇上一脸尴尬，司马炎昭赶紧上来解围：“既然是一场误会，解开了就好了，那皇爷爷，这个叫柳絮的宫人的性命是不是可以留下了？”


　　他知道皇上后宫佳丽无数，眼界十分高，而且他分辨一个女人的好坏善恶，第一个判断是先看脸看颜值。


　　也不怪皇爷爷不喜欢她，这个柳絮的确看起来是相貌平平，个子也不高，穿着一身简单朴素宫女的衣裳，不知道是因为刚怀了孩子身体不太舒服，还是在制衣局做针线活儿做的太辛苦了，没睡好觉，脸上蜡黄蜡黄的，一点胭脂水粉的颜色都没有。


　　她被这大场面吓得哆哆嗦嗦，连站都站不稳，在东宫的众多花枝招展的女眷周围一站，简直就是一只丑小鸭，一点都不讨喜。


　　司马炎昭看着皇爷爷一副嫌弃的样子，想了想对太虚真人说道：“真人，小王曾经听过您开坛讲道，听到您讲给一句道家的箴言，心中颇有感触，今日若是说的不对，还请您为小王指点一二。”


　　司马炎昭的话果然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力，太虚真人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锉其兑，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这其中的‘和其光，同其尘。’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那无上光明的大道，就像美丽的光彩，与世俗低微的尘垢一起完美地混为一体，没有任何分别。它不露锋芒，脱离天地间的所有纠纷，始终是身藏不露，难以让人发现的，但是，它却是时刻蕴蓄着光明和绚丽，同时而又混合着尘埃。它是那样隐秘而幽远，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太虚真人赞赏的点点头：“琅琊王说的很对，正所谓：‘无所特显，则物无所偏争也；无所特贱，则物无所偏耻也。’天道，是虚而不见的，然而它的作用却是无穷无尽的。它对世间万事万物都在无时无刻地产生着影响，即使是不起眼的东西，它会有强大的力量在其中。”


　　夏沫马上就明白了司马炎昭说这一番的意图，她笑着接话道：“所以，即使是西域的大柳树精这样的神物圣灵，也会托生在一个普通的人身上，他并不需要什么美好高贵的东西来托乘自己，皇上，您就不要在怀疑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特意转世来兴旺太子东宫子嗣的皇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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