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终黎笑妆(一)
“尘华君?”
低着头的笑妆重复了一遍。
叔乾治复杂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一眼:
当年,终黎家完蛋的时候,尘华君还没有出现在咸阳城内。
他以为侥幸逃脱的终黎笑妆,会跑到其他的国家。
却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在咸阳城东,一呆就是二十年。
……还嫁了人。
叔乾治的眼睛闪过一抹风暴:
这个女人,说起来,还是他那个早死的兄长的未婚妻呢。
终黎家宝贵的小女儿啊——
却是嫁给了城东的一个农夫。
还给那农夫生了两个孩子。
如今,这个狡黠的女人,更是因为那两个小孩,受制于自己。
终黎笑妆——
这个女人如今的落魄样子,竟然让他一点儿大仇得报的痛觉也没有。
甚至都比不上一个在他面前老是蹦跶,有时候还偶尔用垂涎的目光望着自己,收集了各种珍宝来讨好他的范云,被人灭了门的时候,他感受到的解恨。
叔乾治仔细地瞧着地上跪着的女人:
如今的终黎笑妆,已经不是过去的终黎笑妆了。
让他恨,她不配。
若是叔乾治还恨着这个女人,自然是不会让这个女人好过。
不过,现在,叔乾治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既然没有任何感觉,那就是无关紧要的人喽。
她对自己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自己对她,却是捏着她咽喉的人。
所以,能够用得上的,就用。
不能够用得上的,就让她去死喽。
叔乾治冰冷地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
这样一个女人,可是能够为了自己和孩子的活命,毫无犹豫地将她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丈夫,相处了十多年的邻居,给一刀,干净利索地杀死了呢。
能够伤人的东西,刚好又被他掌控着,为什么不用呢?
叔乾治曾经,将武安君的后人,送到了尘华君和公子若家小孩的手里。
那时候,他只是盼望着能够借着尘华君,或者公子若,这两尊大佛的手,教训一下范云。
另一个方面,十三是武安君的后人这件事,到时候,他还可以拿来要挟十三,让十三适时的给自己,行点方便。
狡兔都有三窟,他叔乾治向来机智过人,多挖点坑,总归是不错的。
十三想要逃出去,替武安君报仇。
刚好,叔乾治也想跟尘华君,或者公子若,搭上点儿关系。
所以,叔乾治才大方地将十三送给了那两个小孩。
什么?
不是白送的?
五十金而已,他叔乾治一点儿都不稀罕。
不过,后来,叔乾治却没有想到,这武安君的后人,和尘华君的长子,这么猛,直接就把范云灭了门。
他叔乾治当然没那个胆子,跑到那个十三的面前,说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了。
说不定,这样一说了,他叔乾治,就是下一个范云。
既然那十三已经用不上了,公子若又被灭了门,尘华君的长子,貌似还不简单。
所以,那赵高小孩的身边,没有一个自己安插过去的人,叔乾治实在是心里痒痒。
当然了,他自己的人,是万不能安插过去的。
至于什么他担心自己的手下,心疼他们,怕他们受伤啥的,那完全是在扯淡。
良善这种东西,叔乾治已经丢了二十年了。
叔乾治之所以不让自己的人潜伏到那赵高小孩的身边,自然是因为怕他自己的人,把火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若是被那小孩,或者说尘华君发现了端倪,让那父子两知道:
叔乾治竟然胆敢将主意打到他们的身上,他叔乾治不是要死得很难看吗?
不过,如果是派一个被自己捏住了脖子的人混过去,那就又不一样了。
想到这儿,叔乾治动了动眼皮,看了一眼在地上跪着的女人。
因为女人跪着,而他站着,叔乾治真的有一种感觉:
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当年的笑妆了。
叔乾治张了张嘴,比较轻慢地解释道:
“尘华君,也就是昔日先华太子的儿子。
后来他死在了魏国。
但是他的儿子逃回了秦国。
秦昭王很疼这个孙子,封他为尘华君。
如今尘华君势挺大的。
他的那个长子,也十分了不得。”
尘华君回到秦国之后,便在秦昭王的保驾护航之下,一路高歌猛进。
秦国的一些阴谋家,费尽心思排挤出了一些秦国老牌氏族。
但是最终,那些老牌氏族的势力,并没有落入这些人的手中。
而是悉数被秦昭王,喂到了自己孙子的嘴巴里。
那时候秦国的一些阴谋家,看着半大的少年,咬牙切齿心里暗恨道:
“这小鬼这样贪心,也不怕撑死了自己。”
当然,尘华君最后并没有被撑死,反而是一步一步长成了秦国超一流的势力。
秦国的一些阴谋家,在早年的时候,还给尘华君使各种绊子。
不过后来,到了秦昭王老年的时候,那些曾经位高权重的阴谋家,就根本无暇跟尘华君抢势力了。
而是都纷纷忙着保命。
最好不要让秦昭王注意到自己。
因为秦昭王晚年的时候,对他们这些外来的臣子,猜疑心都比价重。
叔乾治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发现这女人在安静地听他讲着。
叔乾治扬起了嘴角,扯出了一个怪异的弧度,不急不缓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哦,那是昭王四十年的事了。”
果不其然,叔乾治话音刚落,便看到跪在地上的女人,肩膀猛地抖了一下。
叔乾治在心里面嗤笑了一声:
终黎家,在昭王三十八年的时候,因为抗旨不遵,藐视王权,而被秦昭王下旨灭了满门。
那时候看戏的白起,一定没有想到,十二年后,他会因为同样一道旨意,步了终黎家的后尘。
而且还是因为同样一个人。
不同的是:
终黎家的人,是真的抗了秦昭王的旨意。
而白起,只是因为气不过,跟秦昭王闹了会儿脾气。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自古大富大贵,盛极一时之后,很快便会迎来灭顶之灾。
一些在秦国没有根基的外来臣子,尤为如此。
叔乾治眯了眯眼睛:
不过这会儿,可不是秦昭王那个时候。
秦昭王在的时候,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太好了,才让他腾出了这么多的手,来对付秦国朝堂中的臣子。
但是如今,新王登基,又是在两个月内死了两个王的情况下,君主想要这么快掌控秦国的势力,恐怕没那么简单。
况且,那个新君,还是一个小小年纪,便被送去了赵国当质子的人。
他登上了王位,不服他的人,是一个问题。
他对秦国的情况,也不一定了解,这又是一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就够新君忙的了。
而他,叔乾治,当然不能让秦国这么快就安稳下来。
秦国一安稳下来,他们叔乾家,哪里能够在新君的眼皮子底下,这么自在?
所以,他当然得撺掇着秦国的各种势力,闹起来喽。
城东死了一个人,这样的事,叔乾治当然得关注。
于是他去赵无痕那儿打听了情况。
赵无痕是个嘴巴不紧的,三下两下便把那个倒霉蛋凶手的事,当做笑话,告诉叔乾治了。
不过,那个背锅的倒霉蛋,在赵无痕的嘴巴里,成了一个蠢蛋。
叔乾治听完的时候,看着醉倒在桌子上的赵无痕,眯了眯眼睛。
从赵无痕这里,叔乾治可是听出了不少的信息:
首先,那个喝醉酒的蠢蛋,一定不会是凶手。
多年掌管刑狱,叔乾治当然不只是管管犯人这么简单。
这些人犯了什么事,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仔细地审问。
咸阳城的犯人,即使是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说不定也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能够在死之前,跟人说说自己的冤屈,或者吹嘘吹嘘自己的功绩,想必这些人,也是十分感谢他叔乾治这个仁善的人的。
叔乾治每每从监牢里出来的时候,脖子都仰得特别欢。
根据多年与监牢里犯人的接触,叔乾治在听了赵无痕的话之后,便立马察觉到:
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是那个喝醉酒的倒霉蛋。
而有可能是那个倒霉蛋的邻居。
另一个是:
死的那个酒肆的店家,是司马家以前的下人。
被牵扯到的辟雍公子,是尘华君的长子。
如果被牵扯到的辟雍公子,是其他人的话,或许叔乾治还不会这么肯定。
但若是这个人是赵高小孩的话,叔乾治则是万分笃定:
那酒鬼说的辟雍少年,其中有一个,绝对是尘华君的长子。
既然尘华君的长子已经在里面了,那么,那些带维帽,声音年轻的人,也必定是辟雍中的其他公子。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司马家如今可是有着两位公子在辟雍的。
所以,这些辟雍的公子们去到那家不怎么开门的酒肆,真的只是凑巧?
叔乾治想了没一会儿,便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司马家的人,恐怕一直都在跟辟雍的公子,有联系。
若是叔乾治早些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就会在暗地里阴司马家一把。
不过可惜,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司马家那个形迹可疑的酒肆店家已经被人杀死了。
至于司马家还有没有其他接应他们家小辈们的下人,那毕竟是城东,叔乾治根本伸不进去手。
不过,既然死的那个人,身份如此特殊。
而被抓进去的杀人凶手,相信司马家的人,也会看出这其中的蹊跷:
不会真的觉得那个蠢蛋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再加上在城东无故出现的神秘人。
如果他出手,去把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给抹去。
那么城东,是不是就会因为各方势力的猜忌,而陷入一片混乱呢?
要乱才好啊,乱了,君主就不会把眼光放到他们叔乾家的身上了。
而为了他们叔乾家,牺牲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又有什么问题呢?
城东,还是叔乾治祖上住过的地方。
叔乾治出生了之后,便一直待在城西。
在决定了之后,叔乾治还真想去看看那为他们叔乾家牺牲的人,长什么样子。
但是,在叔乾治悄悄来到城东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眉目有些熟悉的女人。
再次见到笑妆的时候,叔乾治感觉自己的内心里,有什么东西应声断裂开来。
断裂了之后,里面包裹着的一丝钝钝的疼,以及一种莫名的,涌上了他的心头:
真好,那个害得他在泥潭里挣扎了好多年的女人,被他找到了呢。
那个本该死去,最后却夺了他姐姐的生机,自己活下来了的恶毒女人,被他找到了呢。
看她如今的样子:
啧啧,这哪里是昔日里终黎家高贵的笑妆姐姐,差点成了他笑妆嫂嫂的人呀。
他随随便便动一根手指,都能轻易将这个卑微的女人抹去。
不过,真要这样做也太没有意思了。
他要如何报复她呢?
叔乾治在屋外看着床上的女人,笑着看着熟睡的男人。
脸上浮起了一抹恶劣的笑:
那么,就先让她杀了她这些年来的家人吧。
既然这户将要为他们叔乾家牺牲的人家,是那女人的家人。
那么,他叔乾治还真就有些懒得动手了。
毕竟,这样一群人,哪里配得他出手。
叔乾治嘴角勾起诡异的幅度,走进了茅草屋。
在床上的女人震惊,而稍后有些闪烁的眼神中,叔乾治一掌劈晕了了床上睡着了男人。
叔乾治看着女人后来闪烁的眼神,心中闪过一抹讽刺:
这个女人,还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想着脱身呢。
可他不是二十年前的小孩了。
他已经被这个女人骗了一次,付出了莫大的代价,所以,他又怎么会给这个女人第二次的机会。
不待女人开口,叔乾治便扯着嘴角怪异的弧度开口:
“好久不见哇,笑妆姐姐。”
笑妆在听到叔乾治这一句话的时候,是真的睁大了眼睛,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最后,笑妆才迟疑道:
“你是……叔乾家的小孩?”
从监牢里逃出来之后,笑妆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伪装成一个普通的百姓生活。
已经二十年过去,笑妆早已经记不清年少时候,认识的那些人。
连她自己,本姓终黎,笑妆也差不多忘记。
这会儿,听到这名陌生的男人,喊着她笑妆姐姐,又说什么好久不见。
笑妆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找到那么一丁点的信息。
年少的时候,叔乾家最小的那个孩子,好像就是喊她笑妆姐姐的?
而且,后来她之所以能够跑出监牢,也是因为骗了那小孩子来给她开门,然后自己跑了。
之后这小孩发生了什么,笑妆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都要死了,管这些人做什么?
快要饿死的人,难道还要去管衣着鲜丽的人,掉了一个鸡腿在地上,会不会哭,会不会不吃饭了,会不会被他爹娘骂一顿?
那这快饿死的人,也太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了。
她笑妆可是十分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从小,她的父母便教导她: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面对怎样的险境,能够活下去,就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至于为啥她父母会跟她说这些。
只因为终黎家,是暗杀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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