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愿为君所用（五）
百里流沙很清楚赵政那表情的含义：
是觉得自己不诚心，拿父亲的势力来吊他？
不过讽刺从小孩的脸上，一闪而过，而小孩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百里流沙有种：
刚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错觉。
小孩见百里流沙没有再说话，便昂了昂头，道：
“虽然有点嫌弃，不过看你可怜，我便收下你吧。”
小孩说的是百里流沙之前给自己找的理由：
害怕赵凝以后会因为妒忌他的某项才华，而对他下毒手。
所以百里流沙才想成为赵政的人。
氏族的人，比起王室的人，有一点不好：
王室有可能成为大王的那个人，氏族的人，是怎么也不敢得罪的。
因为，这个人成了大王之后，便是说一不二的人了。
若是你年轻的时候，得罪了大王，那还了得？
所以，这也是嚣张如尘华君，最终却还是不得不带兵出征，远离咸阳，暂避锋芒的原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与臣之间，占着大义。
这大义，臣反驳不得。
百里流沙这会儿，在得罪了赵凝之后，转而来寻求赵政的帮助，哪里是因为赵政与赵凝同为秦国君主的儿子？
而是在赵政与赵凝中间，百里流沙选择了赵政。
至于赵政对百里流沙的态度，当然是：
管他是死是活。
赵政之所以答应百里流沙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之前，赵政便想把尘华君的势力收为己用。
既然想要尘华君手上的势力，自然是得有突破口喽。
毕竟，自公子若死后，尘华君的势力，便让很多人眼热。
这些人虽然觊觎尘华君的势力，但是却轻易得不了手。
这会儿，有人送上门来了，就算是赵政对此人再怎么不喜，却也不会舍得拱手让人呀。
不喜，少看几眼就是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这送上门来的突破口，说他不能决定他父亲的势力？
恐怕到时候，上了贼船，之后的事，就不是这个突破口的意志能决定的事了。
想到这儿的时候，赵政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他怎么能叫自己的势力为贼船呢？
想着想着，赵政目光诚恳地望向了百里流沙。
而赵政这诚恳地目光，则更让百里流沙怀疑：
刚刚自己看到小孩脸上闪过的那抹讽刺，是错觉吧？
百里流沙答得欢喜：
“那谢谢政啦。
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我。
我帮你解决。”
赵政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嗤笑一声：
能有什么事情要他解决呢？
也只有谋得他父亲的势力，需要他出手罢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
赵政可不想要交给百里流沙。
他又不是没人用。
况且他手下的人，每一个拿出来都比百里流沙要厉害。
昏黄的火光内，十岁的小少年勾了勾嘴角：
真好呀，没想到尘华君的长子，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得手呢。
小少年微眯了眼，火光照在小少年的脸上，分不清那小少年眼睛里面闪着的星星点点的光，是油灯的光，还是他眼睛本来迸发出来的精光。
只不过现在的少年，看上去笑得像猫儿一样满足：
他的手下有五员大将，以后，还会有更多。
…………
城南上庠。
赵成看着赵凝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隐隐的错觉：
赵凝最近似乎是想跟他亲近？
他与赵凝坐在一块，也有一年多了。
之前，赵凝一直都是不怎么跟他讲话的。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讨人嫌。
而是赵凝不怎么主动找人说话。
而刚好，他赵成，也是不怎么主动与上庠的其他小朋友亲近的人。
但是，相较于赵凝，赵成在上庠还是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的。
因为两人虽然同样是不主动与人说话。
不过，赵成是谨守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愿与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费口舌。
跟赵成志趣相投的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人。
因而，他们便也不喜欢围在一起，议论人的是非。
自然，平日里在上庠，除了讨论学书着作，他们是不怎么交流的。
而赵凝，却是因为刚进上庠的时候，身份颇高，平常不轻易与人说话。
况且，赵成坐在赵凝的旁边，自然是看到过，赵凝在学官授课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拿出正确的书。
简单点来说，赵凝只是不闹事。
但其实，他根本没有听讲过。
没听讲过，自然也就没有啥不懂的地方，与上庠的其他小朋友讨论了。
因而，可以这么说，赵凝在上庠，是没有一个与之说话的人的。
但是最近的这两天……
不……
或许更准确点来说，似乎是从父亲出征之后，这赵凝便开始偶尔找赵成说一两句话。
当时的赵成没有在意。
不过最近的这两天，赵凝似乎要把他当朋友了？
这可吓坏了赵成。
因为毕竟：
他那天不怕地不怕，每天到处惹是生非的兄长，也曾经被赵凝推下过假山呢！
这会儿，赵凝在这一段时间，不断地与自己套近乎，不会是也想要将他从假山上也推下一次吧？
赵成想着，心中便警惕了几分。
看着赵凝远去的背影，赵成越想，便越觉得自己猜测得有道理：
如今父亲不在咸阳城。
兄长也没在上庠。
所以，一些对他们家图谋不轨的人，便很有可能将主意打到毫无杀伤力的他头上。
毕竟，他爹势大。
他兄长嚣张。
也只有他，每天在上庠，都学得极其认真。
平时也非常讲理。
这样一看，似乎看上去是挺好欺负的。
想到这儿，赵成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哼！
如果那些人是因此而打上了自己的主意，他一定会叫那些人后悔——
这半年来，他可是每天都认真地练习剑术呢。
身体棒的不得了。
想到剑术，身材斦长，长得颇有芝兰玉树感觉的小孩，忽然想到了几日不见的兄长：
也不知道兄长去了辟雍，过得怎么样呢？
是不是还是像过去一样混账，然后进去就因为太嚣张，而被年纪大一点的其他氏族子弟打了？
…………
赵成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心思。
他兄长的鬼主意一直很多，想必，是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打的吧？
就像当初，身材壮硕的赵业，不还是一样被兄长治的服服帖帖？
想到赵业，赵成心中，又闪过一丝沉重：
这咸阳，要变天了啊……
当日里，赵凝将兄长推下假山，是不是就在想着今日，让没了儿子的父亲，威风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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