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药
锦都清早的钟声渐次敲响，青纱帐随着推开的房门轻轻飘起，隐隐露出里面一双藕臂，一碗热腾腾的汤药置于床头小几，徐徐冒着热气。
蓝纤云缓缓睁开眼睛，有片刻迷茫，但身下尖锐的刺痛，提示着她，昨夜并非噩梦……
“啊~~~”她见帐子外有人影，惊的她整个人缩到了锦被中，浑身发抖。
“王妃，莫惊！”赵給使在外面躬身行礼，“此处已安排妥当，王妃饮过药后，便可安排您回王府。”
“什么药？”蓝纤云探出半颗脑袋，见屋内只有赵給使一人，稍稍放下心来。
“是补血安神的药，多用于第一次侍寝的娘娘……”赵給使的话不尽不实，这药确实是给第一次侍寝的娘娘喝的。
只是，都是皇上不打算留子嗣的娘娘才会喝……
“第一次？”蓝纤云一愣，随即一怒，“他连这事儿也跟你说了？”
她嫁入怀王府已经几年，却还是处子之身，这等大辱，她如何能让外人得知？
“王妃，息怒！”赵給使腰身躬的更低，语气微重，“皇上九五之尊，岂会和奴说这等事情？王妃，奴虽不才，却以在宫中待了多年，很多事情……不需说明！”
以防万一，他已经将药量加大，确保不会留下孽种！
蓝纤云拿起药碗，看着里面黑乎乎的药，难闻之极，不由得皱眉抗拒……
“王妃，时辰不早了！”赵給使微微抬眼，见到她面上的表情，与那些不愿避子的娘娘一样，不由心中鄙夷，爬上了皇上的床，难不成，还真想入宫为妃？
这事儿，若真的传出去了，皇上顶多是经不起诱惑，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可蓝纤云……即便是宰相首珠，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我的衣服呢？”蓝纤云将药碗一边递到嘴边，一边询问，见赵給使转身去门口，赶紧将药倒在被褥之中，只留下少许一口……
赵給使拿着衣物回身之时，正见她一饮而尽，脸上皱成了苦瓜，将手中婢女的服装递给她，躬身退了出去。
蓝纤云看着手中的服饰，莫名的有些委屈，她的第一次，不是在大婚的洞房花烛，而是在野外亭阁，一早醒来，那个抢占她的男人不在，只留给她一个传话、安排的給使……
她心情跌落谷底，将这些从没穿过的粗布衣衫套在身上，步履歪斜的走到屏风后，洗去面上的泪水，却发现越洗越多。
赵給使听见里面的哭声，本想等蓝纤云哭完，可一刻钟过去，她还没有止歇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叩门而入。
“王妃？”他站在屏风后，并未靠近。
“我……我……很快就好了！”蓝纤云抽泣着，觉得被人催促更加委屈，眼泪反而止不住了。
“王妃，莫急！”赵給使皱着眉，却也不得不耐心的劝慰，“皇上临走之前，特意嘱咐奴，要照顾好您！您哭成这样，奴回禀皇上的时候，少不得要挨顿板子。
皇上并非不想留下陪您，可您也知道，皇上每日都要临朝听政，政事繁多，委实不能留下，这个，也望您体恤。”
“那……”隔着一层屏风，蓝纤云似也大胆了些，“那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话一出口，她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羞的不敢抬头。
“呃……”赵給使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出了这等事情，不是想着怎么掩人耳目，想着怎么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她……想着再见一次？
“怎么？”蓝纤云声音陡然拔高，心跳加速，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王妃……”赵給使组织了一下语言，“皇上对此事也很忧愁，叫奴多想想办法，可能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既解了皇上的相思之苦，又能保王妃名声无损。
只是，事情若想做的周全，还需时间谋划。请王妃给奴些时间，您看可好？”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不由得埋怨，皇上提上裤子就走了，他还得哄这脑子不清楚的王妃，回去他也要找皇上哭……
“嗯！”蓝纤云拿着湿帕擦了擦脸，“那我等你消息了。”
“奴，定不负王妃所望！”赵給使垂下了头，脸上的不屑更甚……
这就是相传闺训最好的娘子？
若娘子人人都以此为典范，怕是这大龘的娘子都与暗娼无异了！
蓝纤云登上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车帘放下的同时，她脸上那哀怨的神情也跟着不见，展了展自己的衣襟儿，靠在了简陋的车壁上，饱含真实痛苦的眼泪，此刻才落下来。
昨夜，她一夜未眠！
被放在床榻上的那一刻；那个男人离开她身体的那一刻；早晨醒来，他第一时间躲闪的那一刻；他吩咐赵給使安排避子汤的那一刻……
她都是清醒的！
这事闹开了，对她没有半分好处，只有三尺白绫等着她……不闹开……司玉衍从不拿她当妻子，以她的身份，也没有和离的可能……
难道，真的要她在那看似繁华，于她却冷如古墓的怀王府，待到红颜枯骨？
她不甘心！
既然木已成舟，不如就搏一把！
赢了，她便从此平步青云；输了……
哼！
她便舍了这一身的负累盛名，告天下人得知，皇上是个抢占弟媳的衣冠禽兽，无视人间伦理纲常，实不当不得，这天下之主！
届时，司玉善、司玉衍都无颜面留于朝堂，不得不将他们打拼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
她既然无法得偿所愿，他们凭什么过的逍遥自在？
要入地狱，她身边必有人陪！！！
马车停下，蓝纤云快速从车上跳下来，随着一个杂役嬷嬷从偏门入怀王府，一路见人便低头行礼，她每次都特别紧张，生怕被人认出。
七扭八拐之下，她才顺利的回到西路院，进到她寝堂的那一刻，她才算真正的放松下来，双腿一软，便跪到了地上……
“王妃……”一身青色襦裙的香凤，半跪在她面前，“请您与我到屏风后洗漱更衣！”
“你是？”蓝纤云见这陌生的娘子穿着她的衣服，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是代替昨天那位婢女，伺候您的人！”香凤扶起她，带她到屏风后，梳洗打理。
“怀王……在哪儿？”蓝纤云沁泡在浴桶中，心情复杂的问。
“怀王在后罩楼！”香凤在她身后，神情漠视的回答。
“是吗？”蓝纤云垂下眼帘，“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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