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月色（3）

　　天栖起身，脱下大氅，替她盖好。

　　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微和却是醒了，伸手去够他脸颊：“你不要怨恨娘，娘是在亲手弄伤你之后才明白，有些恨我其实从来没有放下，而人只有足够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天栖跪低，不说话，只是由她轻抚两颊，在那曾经失却光明的双眼间婆娑。

　　“你能够再次恢复，很好。”婆娑许久之后微和叹息，手突然下探，袖内飞出一只蛊虫，“嗖”一声没进公子穴位。

　　天栖身体顿时僵硬，直直跪在了当场。

　　微和不谙武功，可运蛊如神，一只袖内飞蛊，足以封住他穴位。

　　“可是你不应该违背我的意思。”落蛊之后微和起身，幽幽看他：“你想想，如果不是我逼你，你能在短短数年里将拾梦楼连根拔起？”

　　天栖抿了抿唇，只觉得满齿血腥，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厢微和的白发扬了起来，手拢作莲花，指尖亮起了两团幽光。

　　那是两只极度美丽的蛊虫，银色，只得一颗绿豆大小，周身却散发着华美璀璨的光。

　　“它就叫做‘瞬’，最美丽的东西往往只得一瞬。”微和轻声，指尖略略拂动，那蛊虫被她驱使，缓缓落到了她胸前。

　　只是一瞬，两只蛊虫钻进了她心房，之后白发变黑皱纹抚平，她的明眸流彩，恍然间已是那时那个倾倒众生的微和。

　　“很美是吗？”对着天栖她苦叹，手轻轻抚脸：“可惜的是只得一瞬。”

　　言犹未落那一瞬已经结束。衰老，在一刹那间到来。

　　就好像湖水被吹皱，她的皮肤片刻之间已经不见光滑，褶皱一条接一条推了上来，每一条都沉重无比。

　　之后是眼，双瞳里的清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变得一片混沌，迎风就会流泪。

　　最后就是一切的一切，她的头发全白，甚至脱落不止一半，身子也佝偻，胸膛不再能挺直，手背上青筋毕现，开始长满斑点……美丽果然只得一瞬，青春再现的代价是她顷刻间衰老万岁。

　　“本来应该只下一只，可是因为你忤逆我，所以再加一只。”极速衰老之后的微和发话，手扶住椅背才能站立，但双眼炽热，写的满是疯狂。

　　“身体里有六只蛊虫的我现在已经这样了，记住，我已经等不了多久。”

　　说完这句之后她转身，拂袖，走的就和当年一样决绝。

　　天栖低头，过片刻之后放弃运气冲穴。

　　林内紫雾萦绕，他发觉自己已经失去气力，对命运彻底无语。

　　三天之后回来复命，繁芜十分守时。林子里瘴气还是很重，她在里面穿梭，却找不到天栖。

　　幻像在不断层叠，最后她终于看见了夙椿，胸前一块皮被完整剥下，而辰伦拿鞭蘸水，正将他一块块皮肉扫下，飞也似的溅上四壁。

　　“不！！！！！！！”绝望之余她撕吼，十指拢上眼窝，只差一分就要将眼珠挖出。

　　“笔直往前十步，你就能走出林子。”林内这时有人发话，声音清冷疲惫，正是天栖。

　　繁芜连忙跨步，数到十之后果然豁然开朗，所有幻像顷刻不见。

　　密林深处原来是有间木屋，样式简洁门廊干净，看来一直有人住。

　　繁芜走进门，这才看见天栖脸色苍白，身子僵硬跪在地下。

　　双瞳仍然刺痛，她揉了揉眼，不相信天栖居然也被点穴。

　　“我的确是被点了穴，目前还没有冲开。”地下天栖冷冷发话：“你有两个选择，其中一个是杀了我从此自由。”

　　繁芜低头，并没有犹豫，运指立刻解开了他穴位。“我不杀你。”

　　解完之后她低声说话，眼神坚定犀利：“你许诺过，要让我变强。那我就跟着你，现在我想要的就是变强，强到能够完全掌握自己命运。”

　　“变强，就真的能掌握自己命运？”天栖冷笑，顺着她的话反问，真气荡起衣角，“忽”一声向前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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