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蕃波城
东大陆，萨坦尔帝国。
盘踞了整个东方大陆的庞然大物，即便有通过泰莱尔隧道的商人将那传承千年的东方之国的情报透露，但真正能够直面那东方巨国恐怖的依然只有与东大陆之人直接接触过的米瑟王国与周边的国家能够透过那微薄的口中描述将那名为萨坦尔帝国的恐怖勾勒些许。而身为西大陆中央的梵穆教国对于那东方之国的恐怖虽然不能透过走商们的口述之中明了，但越是没有相应的情报，便越是感到恐怖。
无知、无识便是最大的恐怖。
繁荣、统一、和平的东大陆国家，在缺少讯息交流的十几年之间，在只有二十年之前与那在东大陆名为‘金’的国度的短暂交流之后，流传至今的，之有最深沉、最深刻的恐怖。
所以在此刻，朵尔玛伊才如此恐惧。
虎与鹰。
这是存在于东大陆的唯一国度才有资格同时使用的图腾。
“朵尔玛伊？”
忠诚的侍女长久没有回话，这令艾比感到些许的不安。
朵尔玛伊是人类战斗侍女之中的佼佼者，不管是力量抑或是速度，几乎都可以与身为兽人之中的人狼相比肩。而即便是不时的悲戚怯懦地哭泣，但也是出于那实在强烈的忠诚，这令这个孩子的悲切也变得可爱。但此刻，从来对他唯命是从的孩子在面对他的责问时却默不作声？
“——发生什么事了？”
朵尔玛伊长久的不做声令艾比感到些微的不安。
“请……允许我回归……殿下……”在沉默了太久之后，朵尔玛伊颤抖着将这句话说出。
手上的匕首是死物，是只有被有生命的个体掌握才能够发挥能力的东西。但在此刻，它却给了她足够的恐怖。
并举到，必须要回到她信任、效忠之人的身边才敢将‘真实’告知。
而这是与她的身份不相符合的。
她是战士，听从命令便是她的全部，而回顾创世神殿便与艾比·霍夫曼刚才交付给她的命令相悖。
这本该是绝不能被准许的事情。
听清了朵尔玛伊言语之中的颤抖，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艾比叹息一声。
“就连命令都想要漠视，那么这件事对于你而言必然十分重要吧。”在一声深沉的长叹之后，艾比的声音依然慈祥。老人透过魔网的声音之中传来一声轻笑，将不安躁动的侍女安抚，“如果你认为这件事是值得的话，那便回来吧。”
“之后会有人接替你的工作的，现在的话，便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是。”
出身战斗侍女的朵尔玛伊在艾比掐断通讯之前，向自己的主人献上祝福。
“愿全知全能的创世神照耀您的前路。”
“——殿下。”
艾比并不明白，能够令朵尔玛伊感到恐惧的究竟是什么，但他对于自己的侍女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只是于他而言，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像朵尔玛伊一般，能够令他全然信任地将武卡辛交付给对方了。
只是不过一个小时之后，他便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与他的侍女一样，那把标志一般的、耀武扬威的短匕终归是被他眼见。
这是宣战。
只消一眼，便足够艾比明了。
收复了全数土地的东方大陆在将经济、人口与军事恢复之后，向西大陆举伐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这是西大陆诸国之间的共识，只是艾比没有想到东大陆的军队来得这么快罢了。
而作为东西大陆链接之地、被西大陆其他国家排挤数百年的米瑟王国怕是早已经成为了萨坦尔帝国的藩属，而几日之前女皇宣布退位，怕也是为了将米瑟王国更好地并入东大陆而做的准备。
在侍女手中接过短匕，在刀柄与剑锋之间还能够看见依稀的血色。
血与剑锋，这仿佛已经将后续的命运预示。
“朵伊。”端坐在创世神殿大厅华椅上的老者一边叹息，一边叫着跪坐在他脚边的侍女的名字。
“在，殿下。”跪在他脚下的侍女垂头回应。
“传令让瓦莱尼诺……”艾比的声音停顿一下，在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叹息一声，继续道，“令教士尼特尔拉准备一番吧。”
老者起身，回身向台阶之下走去，在背影之中有着无边的萧瑟。在最亲密的养子陷入沉眠之后，这位从来精神奕奕的老者在肉眼可见之中衰老下来。
教士尼特尔拉，掌管军事粮草后备的长官。
知晓了艾比意思的朵尔玛伊依然保持着跪坐姿势，只是在艾比言语之后开口问道：“那么，您所属的指挥……”
武卡辛……
在朵尔玛伊无法见到的背后，艾比的神色恍惚一阵。但随即他的神色却立刻平静下来。
“你来吧，朵伊。”在一声深沉的叹息之后，他如此言道。
回身面对侍女难以置信的双眼，艾比嘴角却勾出温和的笑意。
“殿下，我……”
“不必推托。”艾比抬手下按，阻止了朵尔玛伊的开口。
“你有这份资质，我知道。”面对脸上还有犹豫之色的朵尔玛伊，艾比鼓励道，“不是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吗？把你的忠诚也展现给星海畔之上的神明吧。”
“——你能够做到的不是吗？朵尔玛伊。”
“是、是的，殿下！”被赋予了信任的侍女此刻脸上激动地泛起红晕，她护在胸前的手指紧握，手腕在轻微地颤抖着，“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会让她的殿下明白，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失误！
正如艾比·霍夫曼明晰的一般，那以虎鹰作为图腾的巨国在新年之后的一月，正式接手了米瑟王国，一个多月的磨合与交流，足够将米瑟王国之中对萨坦尔帝国的反对声音压抑到最小，更何况在那名为罗杰的、东大陆的少年帝王在摸清了米瑟王国的情况之后，颁布的第一条法令便是将除却原皇室与利盖尔以及被他们知晓底细的低阶贵族以外的那些压迫民众的贵族与大臣尽数铲除。
上百位传承了数百年的贵族被东大陆而来的杀手屠杀殆尽。不需要任何罪名也不需要任何辩驳，在知晓了被处刑之人是何姓氏之后，便足够激起民众的仇恨与对新帝国的感激。
而在屠杀贵族之后，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令被压迫了数百年的米瑟王国——不，现今应当改称为蕃波城的民众感到无限激动的，是在两日之前颁布的命令：
由弗雷·利盖尔作为总指挥，赤狮子班塔尔作为总将领，迦娜莎、迦洛斯、科鲁克以及郁白铭作为副将，由郁白玲、科尔姆拉守护粮道，露西·阿修雷管理后勤。三十万兵马，全面、彻底地向蕃波城周边国家开战！
即便有声音认为三十万看上去虽然很多，但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敌人，总归是现得太少。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认为这番大战在即之感是不值得的。
蕃波城的前身被西大陆诸国欺压实在太久了，久到作为当初米瑟王国的人民，都忘记了上一次由米瑟王国宣战是在什么时候。米瑟王国与创世神殿的战争从来都是这样。由创世神殿发起，再有创世神殿结束。这是无间断的、不会休止的循环。所以他们此刻才如此激动，兴奋到他们忘记了他们此刻已经成为了他国的人民，而昔日的米瑟王国早已经成为了他国的藩属，就像是它的新名字——蕃波城一般，它最终成为了某一个国家的城池，终于丧失了一个主权国家的独立。
但目前来看，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好的。
至少，他们终于有资格与创世神殿正面抗击了。
而三十人，对于这场战争而言早已经足够。
面对蕃波城之中微弱的质疑声音，依然滞留在此地的罗杰掀开新建的东大陆样式的木质酒楼的布帘。春日的冷风从那一小块缝隙之中灌入，在看清了下面如蝼蚁一般行走的行人之后，少年精致的面庞上，突然勾勒出一抹笑意。
面对不远处的皇宫之上飘扬的旗帜，虎与鹰的纹理在极北之地的寒空之中猎猎作声，少年在早春之中吐出白雾，温热酒液下肚之后，混杂了酒香与辛辣气息的滋味将他的身体温暖。
“走吧，回去了。”带着浓重的鼻音，罗杰这般向侍立在身后的盲者说道。
乃安没有作声，只是将路面让出之后，克制地跟随在他之后。
然而在走下酒楼的行动之间，罗杰却呼唤了另外的名字，“凌。”
身着狼形刺绣黑衣的男人不知从何处闪现到他的身侧，他没有跪下，只是随着罗杰的行动跟随在他不足半米之远的地方。
“——陛下。”
“她来了之后，将这信函交给她。”罗杰一边言语，一边从怀中掏出早已经叠好放稳的纸张。
口中的‘她’是谁，也不必罗杰多言。
待凌卫抽走他指尖的那张纸后，罗杰继续道，“此外，她要去哪里都随她，你只需保护她的安全便是。”
“——别再把她弄丢了啊。”
在最后，罗杰最终只能长出一声叹息。
身后的凌卫听到这般所言身躯蓦然僵硬在原地，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站立在原地的男人向早已经行至将远的少年躬身行礼之后言语道：
“谢……陛下。”
那日的火炎尤在眼前，炽热的、燃烧的房屋倒坍消逝，连同一起的还有那冷漠无言的少年。
好在，他还有一次机会。
被留在原地的凌卫所思所想究竟是什么已经与他再无关系，对于这位少年帝王而言，有太多的事情比一个无足轻重的暗卫更加重要。
罗杰顺应着露西、班塔尔等人的意愿离开不过两日，那涉及整个西大陆的战争终于爆发。
一个多月的准备没有白费，在这场战役将上百个国度牵涉之前，作为墙头草以及与蕃波城相邻的拉塞尔帝国早已经被郁白玲收纳。
没有太多战斗才能的少女早已经将自己未来的道路选择成为政客，熟读东大陆数千年流传而来的数部兵法的郁白玲亦是远超自己叔父的军事家，在开战之前半月，秘密来到拉塞尔王国的游说家早已经将拉塞尔王国买通，令其成为最无辜的观战者。
而墙头草当了几百年的拉塞尔王国最希望的便是在战争之中的和平——即便这是以其他的西大陆王国为代价。
即便拉塞尔王国覆灭的未来早已经被摆上了桌面，但一叶障目、选择无视其危机的拉塞尔王国无疑是最愚蠢的国度之一了。
但郁白玲还是没有将他们小瞧的意思。
当赤狮子与大多数兵士向外拓土之时，密函请示罗杰之后，这位守卫了东大陆最西北之地数年的少女将自己的几位兄长带到了蕃波城与拉塞尔王国的边界。
而事实正如她所料想的一般。
在西大陆的火光燃烧了半月之后，这片西大陆之间唯一的安然之地终于也举起了刀伐——向着它邻边的蕃波城。
早有所料的郁氏子弟在夜之间便已然将其化解。
仅仅余下数千名守军的蕃波城之西，有郁白湛作为主帅，郁白彬为主将，郁红炎、郁红浩为副将，郁白玲、郁红杉为参谋，在这面对数万来袭将领的蕃波城之中，将那薄弱的西城守卫。
而身为金王朝所遗留下来的皇族、被夏王朝宽容接纳的郁氏一族，在消沉了十数年之后，终于在这远离故土的藩属之地展现了属于自己的光辉！
而在此之外，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赤狮子与三十万大军，终于在远离蕃波城的南境展开了数百年以来，反抗那创世神殿的最大的战争！
作战经验丰富、谋略超人的将领十余名，赤狮子一百余名，普通将士三十万。
这些全部来自东大陆的存在，已经足够将那名为萨坦尔帝国的恐怖撒到这片东大陆国度在数千年之间未有涉足过的土地之上了！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敌人，知晓其所求为何，早已经没有谈判余地的梵穆教国最后所能选择的道路只有一条——
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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