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爱人

　　格罗是在米瑟王国传出“女皇在一个月之后结婚”这则消息的半个月之后才了解了这则信息。

　　也就是说他们还剩下半个月的时间赶往米瑟王国参加露西·阿修雷的婚礼。

　　伦德斯特的死亡并没有打击到埃娜的心情，知晓他的魂灵早已经前往死域之境的埃娜明白，龙族的灵魂至少需要百年才能够消逝，也就是说，他们迟早会再次见面。

　　他们的分离只是短暂，数十年之后，他们将再次相遇。

　　而如今，埃娜与峡音该心怀期盼，珍惜眼前的一切。

　　“露西是我的姐姐。”埃娜向峡音简单介绍着她的亲人，“她是我血缘上唯一的联系。”

　　峡音懵懂点头，将近千年没有与外界有任何联系的女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听出了对埃娜语气里对那人的亲近，峡音暗叹一声，再次明了眼前之人已经不是艾特利斯。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埃娜很喜欢她？”峡音偏头，纯白光晕之下的女人笑容温和而真诚。

　　“喜欢？”埃娜愣了一瞬，她思忖一会儿，怔怔回答，“比起喜欢，更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

　　“露西是我的姐姐，是我的亲人，所以对她亲近是应该的。”埃娜理所当然地回答，“如果这种情感叫做喜欢的话，那么我确实是喜欢露西的。”

　　“但是，峡音啊……”埃娜凑近峡音，赤金色的双瞳中全然是那纯白发色的女人的身影，“我并不知晓那些复杂的情感。”她牵起峡音的手腕，将双唇贴近她的手背，“我唯一知晓的，便是我爱着你。”她将峡音的掌心贴近自己的胸口，那温热而鲜活的脉搏在剧烈地跳动着。尽管峡音目不视物，但她还是能够知晓埃娜正在微笑。

　　“——这是我唯一知晓，也希望你知晓的一点。”

　　峡音嘴角的笑意扩大，最终连眼角都染上了愉悦。

　　是的，这便足够了。

　　她不是艾特利斯，但她是属于她的埃娜。

　　峡音只消知晓这一点便足够了。

　　对于一个等待了万年、几乎已经绝望了的女人来说，这便已经是足够了。

　　自从再见到她时，她便从未松开她的手。

　　为了防止她离开还是为了帮助她指引前路？峡音并不知晓，但她知道，她数千年的等待已有回应，这便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莱伊。]在离开了梅拉巴什足够远之后，格罗呼唤着阿莱尔罗伊。

　　[怎么？]阿莱尔罗伊的声音中还有困顿，但还是分出精力给格罗。

　　格罗静默之后，问出了困扰他数日的问题：

　　[万年前……艾特利斯、伦德斯特还有那位名为峡音的人类女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坦诚而言，格罗并不是一个热衷打听他人事迹的人。只是，人类存活近万年还有作为人类的龙族转生这些事件在是打破了格罗的认知，令他不得不怀疑其真实。

　　但格罗也知晓，这些事件绝非虚假，贝贝丝是最为接近神明的生命，就连她也没有对这件事反驳，那么即便格罗难以置信，但这也绝对是事实。

　　所以，他才会对极有可能是这件事的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的阿莱尔罗伊提出询问。

　　而就事态而言，这个问题他早就应当向阿莱尔罗伊提出，毕竟早在十多天之前，艾特利斯最后的魂体消逝之时，他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但之后太多事件接踵而至，实在是令格罗抽不出时间向阿莱尔罗伊询问，结果便一直拖延到了今日。

　　[啊，他们啊。]阿莱尔罗伊咕哝一声，带着困意抱怨一句，[你没好好翻过我的记忆吗？]

　　没有。

　　不消格罗回答，阿莱尔罗伊也早已经知晓他的回答。

　　阿莱尔罗伊其实并不明白，格罗为什么对于接受他的记忆表现得如此抗拒。在阿莱尔罗伊看来，他们已为一体，但格罗却仿佛还未有对此的自觉，将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划分得泾渭分明。

　　尽管十分无奈，但阿莱尔罗伊也知道，格罗坚持的事情绝不可能被轻易打破，是以他也只能强撑起精神，将格罗的问题一一回答。

　　[艾特利斯和伦德斯特都是圣空龙。这一点你应当已经知晓。]

　　格罗低声“嗯”了一下。

　　他见过伦德斯特，那浅金色的龙鳞与纯粹的黄金瞳正是圣空龙的标志。而既然伦德斯特与艾特利斯相识，那么艾特利斯也必然不可能是深渊龙。

　　只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格罗才越发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创世神眷属的艾特利斯会对身为天罚神的阿莱尔罗伊如此尊敬。

　　艾特利斯称呼他为“殿下”。

　　这绝不可能是一位拥有龙族记忆与尊严的圣空龙会对一个人类说出的敬语。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他觉察到了格罗身上属于天罚神的气息。

　　－－身为亲近创世神星辰之力的种族，艾特利斯对天罚神的气息敏感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既然如此，艾特利斯为什么会称呼他为“殿下”？

　　［我在万年前帮了那只圣空龙一个小忙。］阿莱尔罗伊无所谓地说道，[不过对于他而言该是属于神明展现的奇迹了吧。]

　　[你做了什么？]格罗追问道。

　　[把他身为龙族的身体以及魔晶之中储存的力量移交给那个人类。]阿莱尔罗伊满不在乎地回答。

　　[峡音？]

　　[好像是这个名字吧……]阿莱尔罗伊语气中有些微妙的茫然，身为神明记下人类的名字，这对于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阿莱尔罗伊嘟囔一声，[记不太清了。]

　　[之后那个人类和伦德斯特一起求我将艾特利斯的灵魂保下……]

　　[你答应了。]比起询问，格罗这句话更像是下达了一个定义。

　　格罗知道阿莱尔罗伊必定做了什么手脚，但他还未知晓他到底做了什么，只能笑叹一声，状似无意道，[但是傲慢狂妄的天罚神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答应那些低等种族的诉求？]

　　[是了！]阿莱尔罗伊的语气里颇有几分自得喜悦的样子，带着些洋洋自得，他接下去道，[我封存了艾特利斯的灵魂，抽尽他的魔力、**死亡之后，在他的灵魂前往死域之境前，我将他扣下了。]

　　在灵魂脱离**，顺应死域之境的引力到达那里之前，灵魂为了避免时空洪流过度的冲击，将自行陷入沉睡。而阿莱尔罗伊在此期间将艾特利斯的灵魂扣下。也就是说，艾特利斯和阿莱尔罗伊一起在深渊域沉睡了万年。

　　原来如此，这便是艾特利斯的灵魂在这万年之间都没有消亡的原因吗。

　　格罗似有所觉，总算是了解当初困扰了自己一番的问题的原由。

　　[为什么要这么做？]格罗问道，[这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这个问题之后，阿莱尔罗伊罕见地沉默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格罗脑中传来一声深远的叹息。

　　[罗啊。不管你相不相信，在遇见你之前，我对于艾特利斯以身体作为交换也要保全那个人类的情感全不理解……]

　　阿莱尔罗伊的声音万分低落。

　　格罗是相信的。

　　阿莱尔罗伊是天生的神明，阿莱尔罗伊是天生便高高在上的存在。

　　得到越多东西的存在便越是寂寞。这仿佛是一种隐秘的规则，却已然被格罗探知。

　　[所以你想弄清楚那份情感是什么，所以便将艾特利斯的灵魂留下，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么。]顺应阿莱尔罗伊告知的信息，格罗已经推知出了大致的一切。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那你之后放出艾特利斯的灵魂，是因为找到了答案吗？]格罗不禁如此猜测。

　　但这又与阿莱尔罗伊之前所言对不上，这便令格罗越发疑惑。

　　幸运的是，阿莱尔罗伊否定了。

　　[不。]

　　[嗯？]

　　[我在之后命运的洪流中得知了你的存在，在其后的百年之间一直等待着你的出现……]

　　[你难道不是从魔塔那里得知了我的？]格罗发现了疑点。

　　阿莱尔罗伊出现在阿丘利塔之后，以时间来看，确实应当和他一直所想的一样。但阿莱尔罗伊却是冷笑一声。

　　[那些捕捉到一点命运流向便以为自己看清了整条错综复杂的水脉的愚蠢又狂妄的无信之徒，我怎么可能会从他们身上了解信息？]

　　[……]对于阿莱尔罗伊十足的嘲讽，格罗只能报以沉默。

　　说起来，阿莱尔罗伊对魔塔一直是报以讽刺的态度啊……

　　为什么会这么厌恶魔塔？

　　格罗心中又有新的困惑，但已经感知到精神海中的阿莱尔罗伊的情感实在算不上愉快，格罗也只能按下自己的问题，等待之后合适的时机将它问出。

　　但在此刻，他还是有疑问。

　　[你是怎么从深渊域逃出的？]格罗转而向阿莱尔罗伊问道，[你不是被创世神封印在深渊域了吗？]

　　阿莱尔罗伊的初登场实在是令格罗印象深刻。

　　[啊，是的。]阿莱尔罗伊懒懒散散地答道，[确实，我在万年前被奥希塞尔多打败后被封印在了深渊域。]

　　直面自己失败的阿莱尔罗伊继续道，[但是啊，格罗，你应当明白，魔力是会消散的。]

　　不管是再如何高阶的魔法，想要将其施展的必要条件便是有一个将法阵留下的载体。而这件载体，终会随着时间风化，其上储存的魔力也终有消散的时候。

　　如果要说的话，时间才是最高明的法师，即便它只会一种魔法。

　　——消逝。

　　[即便是神明的力量也终有消散的时候。]阿莱尔罗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尾音之间竟有叹息。

　　[即便是你我，也必须牢记这一点。]

　　[……]阿莱尔罗伊陡然之间的深沉实在是令格罗不甚习惯。

　　[所以，创世神的魔力在这万年之间逐渐消散，你也离开了深渊域么。]

　　即便是神明，他的魔力以及魔法的效果也不可能永远存在，更何况那还是阿莱尔罗伊，是和创世神同一等级的神明。万年之后他重获自由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是的。］阿莱尔罗伊应道。

　　［也是在那时，你将艾特利斯的灵魂释放……］格罗逆推时间，总算是明白了一切。

　　但每一件事的存在总是有着意想不到的意外。

　　［不是。］阿莱尔罗伊突然出声打断了格罗的话。

　　［嗯？］格罗尾音上扬，有些疑惑。

　　［不是释放。］阿莱尔罗伊更正他的说法。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格罗的大脑中才传来阿莱尔罗伊的声音。

　　［我忘记了。］

　　［？］

　　格罗还有些反应不及。

　　觉察到格罗还有些不明白，阿莱尔罗伊只能叹息承认：

　　［我忘记还有一个艾特利斯了。］

　　［……］

　　这下格罗终于明白阿莱尔罗伊的意思了。

　　即便格罗并不知晓阿莱尔罗伊在这万年间是在深渊域如何度过的，但看阿莱尔罗伊在他身边的出现频率便知晓，他必定是在昏沉的睡眠中将这些无聊漫长的时间打发干净。

　　长久睡眠最容易忘记时间，也最容易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

　　所以，真实的一切，其实是阿莱尔罗伊等到了创世神封印松动的时机，迫不及待地离开深渊域。被他遗忘的艾特利斯的灵魂失去了阿莱尔罗伊的禁锢，顺应空间的引力离开了深渊域并找了最合适的身体转生成为了埃娜么……

　　格罗叹息，阿莱尔罗伊也沉默。

　　［但至少，最后的结局还算不错。］

　　格罗回身，那红发与白发的两位女性相携而去的背影有几分温馨。

　　［……算是吧。］阿莱尔罗伊也只能承认这一点。

　　万年前，艾特利斯重伤从战场脱离，全部的龙族都以为他已经死亡，却没想到他被人类所救。重返战场时，战争却已经结束。作为临阵脱逃的龙族族长，艾特利斯受到了最为严厉的责罚，创世神降下神威刺穿了他的身躯，然而在那之前他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并与天罚神定下契约。

　　－－以他之身躯保全他的爱人，作为代价的是他的魔晶。

　　然而天罚神却不管不顾，将他全部的力量加注于那人类身上。但在那时，人类又向他祈愿，以她之魂灵，祈祷爱人百世之后归来。

　　不管怎么说，阿莱尔罗伊履行了自己的全部承诺。

　　－－这是阿莱尔罗伊在这浑沌度过的万年之间，唯一值得夸耀的一点。百度一下“把我召唤到异世的家伙绝逼有问题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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