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梅拉巴什

　　创世神创造的第一个生命－－始龙贝贝丝，她是全部龙族的母亲；她居住在雾影斑驳的梅拉巴什；她拥有与龙族鳞片不同的长须，那长而顺滑的毛发与兽族无异，但无人会将那无比尊贵的颜色与兽族的杂毛相提并论，这是对那身份无比尊贵的女性的羞辱。

　　梅拉巴什常年笼罩于迷雾，那乳白色的雾气将梅拉巴什岛的全部领地吞噬。

　　这雾气是标志，是由梅拉巴什亲自布下的结界法阵，为了将外界与此地隔离，令除了龙族之外的生命不自觉地将其忽视绕离，使梅拉巴什陷入真正的幽寂。

　　除了龙族之外的生命，都不被允许进入梅拉巴什的领地，除了－－

　　格罗平举龙鳞，属于贝贝丝的气息令烟雾退避，其上散发出的暖光照亮前行的道路。

　　伴随船航深入，那浓雾也逐渐消散，那岸边树影的轮廓也随着格罗等人的深入而清晰。

　　而看清了那传说中的始龙居住地后，娅嘉等人的眼中再难掩惊讶。

　　船停靠岸，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沉寂。

　　“……”

　　众人环视周遭，这里是梅拉巴什。有拉普尔曼的魔法引导，还有那标志般的浓雾，他们绝不会认错。

　　但是……

　　太安静了。

　　除了树枝间的树叶相互摩擦的声音之外，这里没有其他任何其他物体的响动。

　　安静，这是恍若没有其他什么生命存在的绝望寂静。

　　没有藏于暗处的视线。

　　即便是格罗，遇见了这番情况也感到苦手。

　　尽管对眼前的场景感到茫然，但止步不前绝不是他们该有的选择。

　　基尔拉罕率先转回龙形，掀起双翼直向梅拉巴什岛的上空。

　　其他人陆续上岸，落在最后的峽音握住埃娜的手。

　　“！”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埃娜抖了一抖，就像沉迷于梦境的人在被突然叫醒时总会有一段时间反应不及一样，埃娜回望向峽音的目中也有迷茫。但在一瞬的惊讶之后，看见峽音温和而担忧的笑意的埃娜还是柔和了眼角。

　　“没关系。”埃娜回握峽音的掌心，她已经看清了她的担忧，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给峽音，她再重复了一遍，“没关系的。”

　　待众人走近越发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岛屿，除了没有其他声音之外，这与海洋上的任何一座岛屿都没有其他区别。

　　普一登上梅拉巴什，埃娜便觉得自己的手心燃起一盏温热。

　　“？”掀展膜翼飞掠半空的基尔拉罕困惑地望着眼前的场景。

　　梅拉巴什的四周笼罩于迷雾，但在半空却能将整个岛屿看得清晰，静谧无比的梅拉巴什在掀飞的基尔拉罕眼中一览无遗。

　　所以他才困惑。

　　龙族的视力足够在五百米之外看清岛上的一切，密林遍布的岛屿乍一看并没有任何违和但是身为龙族的直觉还是感到十分的不妥。

　　基尔拉罕曾经居住在梅拉巴什。

　　身为父亲是深渊龙、母亲是翼龙族的基尔拉罕本该没有资格来到这龙族的圣地，但有伦德斯特的指引与庇护，他在此安然学习魔法、直到他三百岁之后能够独立生活为止。

　　基尔拉罕从未丢失对梅拉巴什的记忆，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正的无忧无虑的时光。但记忆中的梅拉巴什有无数圣空龙与翼龙居住于此，而作为母亲的贝贝丝则是居住在岛屿极西的千米石崖上。

　　但眼前的景象，无论是生命还是地理，都与他记忆中不同。

　　而勘测魔法之下的视觉也并未觉察到任何不妥。

　　这令基尔拉罕感到困惑不解。

　　其实只要基尔拉罕飞掠至数千米的高空，一切将迎刃而解。

　　就像丛林中的人永远无法一眼看清丛林的全貌一样，身处于巨大法阵中心的基尔拉罕又怎么能意识到自己眼前究竟是什么存在呢？

　　但遗憾的是，基尔拉罕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飞回船只停靠的地方，在那里找到了格罗等人。

　　“没有什么异常。”变回人类形态，收回翅膜的基尔拉罕向格罗如是道，“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基尔拉罕咕哝一声，欲言又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到有些许的不安。

　　“你们……都靠过来点。”不用基尔拉罕说明白，格罗也隐隐觉察到了不对劲。

　　将众人团聚围来的格罗开始施展魔法。

　　施法对象，八人。

　　施加法阵类型－－

　　佚名序列魔法：

　　其一：特来尔斯伊超高阶防御魔术

　　其二：博尔济吉特超高阶空间传送魔术。

　　塞拜廷斯高阶力量增幅术

　　塞拜廷斯高阶感知增幅术

　　赛普塔诺中阶恢复魔法

　　乌嘉斯高阶精神防御魔术

　　比尔拉特高阶精神防御魔术

　　佚名勘测魔法

　　佚名五感增幅魔法

　　一连在全部人身上施展了十个魔法的格罗面色苍白。

　　借由娅嘉帮助站稳的格罗在众人的担忧中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中阶恢复魔法下的格罗吞吐呼吸，在因为魔力消耗过多而胸腔的剧烈疼痛消散之后，他长出一口气。

　　“请放心。”格罗向众人道，“我没事。”

　　格罗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始龙贝贝丝的居住地陷入如此异状，不管是否与龙族内部有关都值得引起他们的重视。

　　他们谁都无法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面对成年龙族时能够全身而退，在情况未知时，再如何谨慎小心都是应当的。

　　连续两个超高阶魔法足够保住他们的性命；增强感知，使他们能够提早预知敌人的动作；增幅术与防御术保证他们在梅拉巴什遇见龙族之外的敌人时能够有一战之力；精神防御魔术用以抵抗精神攻击与幻术。

　　几乎将一切都考虑到了的格罗与众人一同向眼前的梅拉巴什深入。

　　然而，格罗终究还是有所疏漏。

　　身为天罚神阿莱尔罗伊契约者，格罗在面对全是信奉创世神的西大陆与绝对遵从于创世神的信徒时总是过分慎重。而作为创世神创造的第一个生命、为了维护创世神的尊严而不惜以战争面对深渊生物的始龙贝贝丝，在格罗眼中便是创世神的狂热信徒的典型。

　　所以，在面对贝贝丝时，他必然谨慎。

　　谨慎到，施加给同伴和自己身上的魔法全然是辅助和防御类型。

　　从魔法的类型就可看出，格罗绝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

　　这也令隐蔽于层层迷雾之下的存在感到些许满意。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类？”

　　这是一位几乎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的生物。

　　巨大的身形笼罩着纯白的长须，那纯白圣洁的颜色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妙的金芒。

　　即便是恍然间见到她的生命，也必然会脱口而出她的名字，没有人会认错那特殊的毛发，就像没有人会忘记她的名字一样。

　　始龙

　　－－贝贝丝。

　　显现龙形的瑟尔萨斯恭敬地立于她身后，身长数米的圣空龙在她面前仿佛退化成了一个稚子。

　　“是的，就是他。”瑟尔萨斯回答道，“人类格罗。”

　　能够契约龙族的人类，被天罚神诅咒的人类。

　　如果不是真的发生在眼前，谁能想到这两种身份指向的居然是同一个人呢？

　　“他和你描述得并不十分相同。”谁能想到，已经存在了数亿年的尊贵龙族，一开口居然是清越的少女声线。

　　为了解除天罚神的诅咒而不择手段，甚至铤而走险地谋划龙族魔晶的人，可不敢仅仅只做单纯的防御便深入不知深浅的未知。

　　他必定是充满攻击性且傲慢不凡的人。这与她眼前看到的一切并不相符。

　　瑟尔萨斯冷哼一声，“但他确实谋划了那条混血杂种的魔晶。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瑟尔萨斯。”带这些训斥的口吻，贝贝丝有些不满道，“即便是有深渊龙的血脉，但他也是被翼龙族生下、由圣空龙亲自教导的。”

　　“－－他是同为龙族的族人。这一点请你记清。”

　　“……”

　　见瑟尔萨斯将目光撇开，贝贝丝轻叹一声，“原谅你的母亲吧，瑟尔萨斯。也对基尔拉罕少些苛责吧。”

　　“－－他毕竟是你的兄弟。”

　　翼龙族，美尔丝佳。这是一只几乎能被称为传奇的女性龙族。她没有比其他翼龙族更加高绝的魔法，也没有比其他翼龙族更加强健的体魄。她能够在本初界留下传说，只是因为她的两个配偶罢了。

　　龙族并不是十分忠贞的种族。

　　长达万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找寻伴侣，能够将身体转化为人类的魔法也使他们能够找到其他人类或是类人类的生命作为配偶－－只不过是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罢了。

　　在龙族漫长的寿命中，他们平均能够找到至少百位生命来陪伴他们走过漫长寿命的小段路。龙族比之其他生命漫长许多的寿命是做到这一点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龙族内部，也有许多忘年之恋。

　　瑟尔萨斯的父亲－－圣空龙瓦来里奥在八千五百多岁时遇见了瑟尔萨斯的母亲－－五千岁的美尔丝佳，并在三百年之后孕下了圣空龙瑟尔萨斯，然后在两百年之后瓦来里奥死亡。

　　比之其他龙族，美尔丝佳算是忠贞负责了，她在瓦来里奥自然死亡之后，还尽心抚养了瑟尔萨斯三百年，直至瑟尔萨斯成年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之后才离开。这在龙族内部，算是一位负责的母亲了－－毕竟龙族和精灵一样是天生会施法的种族，初始魔法不需要教导，天生健壮的身躯与坚硬的鳞甲也是其他生命难以突破的存在。龙族是难得的、天生便有自保能力并拥有残杀其他生命的力量的种族。所以即便是幼崽，也并不需要父母太多的爱护和关心，这虚假的情感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必须，尽管龙族关心幼崽，但只要幼崽度过了还未觉醒魔法记忆的空白期，那么他的父母也会不管不问。除非是在其他同类手上吃了亏，否则他们的眷族绝不会出手相助。所以在看见尽责的美尔丝佳时，甚至会有龙族发出几声嘲笑。

　　美尔丝佳是异类，是与其他龙族不同的翼龙。明确了这一点之后，本就独行独往的龙族更失却了交谈的对像。然后，这位在龙族内部有了些名字的翼龙消逝了一千八百年。再回来时，她带回了一颗蛋。

　　无人能知她这将近两千年的时间里究竟去了哪里，也没有任何生命知晓她这一千八百年究竟是如何度过。他们只知道一点：

　　美尔丝佳是翼龙族的罪人。

　　她带回的龙蛋，尽管底色是与翼龙族无异的浅金，但其上属于深渊的气息，是她即便使用魔法也难以掩盖的。

　　这是深渊龙的蛋。

　　毫无疑问。

　　在龙蛋孵化所需的百年时光度过之后，在她与那不知名的深渊龙的孩子出世之后，美尔丝佳终于还是承受不住压力，抑郁而终。

　　而基尔拉罕，也在破蛋的几天之内，便失去了自己的家人，陷入了缈无边际的逃亡生涯。如果没有圣空龙伦德斯特的庇护，他怕是活不到五百岁成年。

　　但是，瑟尔萨斯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对于这位同母的弟弟，他并没有太多的情感。

　　所以，他只是咋舌一声，将话题引向别处。

　　“您喜欢这个人类？”

　　瑟尔萨斯很轻易地就能从贝贝丝的语气中听出她的态度。

　　“是的。”认为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所以便痛快承认了的贝贝丝点头道，“拥有强大的力量却能够依然保持谦逊的生命。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瑟尔萨斯冷哼一声，“不过是懦弱罢了。”

　　瑟尔萨斯对格罗过于谨慎的态度表示不屑，即便是在自己尊敬的长者面前，这位龙族依旧傲慢。

　　贝贝丝带着笑意长叹一声摇头，却并未对瑟尔萨斯糟糕的态度说些什么。她依旧注视着魔法构筑的幻境，目光在埃娜的手心停留。

　　“这个孩子……”贝贝丝半眯上眼，在埃娜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啊。”瑟尔萨斯也看清了那个红色的人影，“人类王国的亲王罢了。”

　　“－－您认识她？”

　　贝贝丝沉默之后，叹息一声，“……只是，故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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