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矮人亚格斯
天际的霞光宛如活物一般向远方寒凉的天际盘沿而去，在青与紫之间演变闪烁的极星与地面的华灯辉映。这里是著名的不夜城，这里是东西大陆交流之地。
被各色奇艺物品迷住双眼的娅嘉拒绝了格罗的钱币。
‘‘我只是对这些感到好奇而已，并没有想要买下的意思。”将全身包裹在斗篷中的少女有些窘迫地说道。
“而且如果接受了就感觉好像被你包养了啊……”年轻的女战士低声吐槽了一句。
然而她面前的格罗却比她更加坚持。
“但是你对它十分喜爱吧？”已经看见娅嘉眼中深埋的渴求，格罗绕了个弯子要她接受他的好意，“就当是……让你接下来保护我而提前支付的酬金？”
即使在对方生命中缺失了八年，但格罗依旧可以断言，再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眼前的人在想些什么了。
欠下的恩情必须报答；他人的好意要千倍万倍地还上；眼前有弱者会量力而行地帮助；绝不向暴者低头、绝不向恶者妥协。
强烈的自尊令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帮助，但若是以己身有能力偿还的交易为前提，那么结果又会有所不同。
“一千金币。”格罗报出酬金，又添了一句，“私以为，我的人身安全是值得这个价格的。”
他从空间阵中取出钱袋，递与娅嘉，“这是定金，两百金币。”
“保护你到什么时候？”与格罗想得不同，娅嘉并未同意他所说的，“既然答应你要留在这个世界，那我早晚会拥有自己的生活。”她抵唇踌躇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我要离开的时候，你告诉我还没有到保护你的期限，那我会很为难的。”
啊呀？
[看来你想错了啊，罗。]
阿莱尔罗伊语气里是看到了好戏的兴奋。
他没想到她会拒绝他。
不过这种事情在一瞬的惊讶后也能很快明白过来是为什么。
班塔尔、武卡辛·托米尔、瓦伦达因……
被他的语言骗过的人数不胜数，但他成功的前提是对他们有过了解，根据传言与事迹，在交谈过程中摸出对方大概的性格，并以此为线索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引至自己所需的结果。
但对于娅嘉，他过于自负了。
本以为自己熟识她的本性便有些得意洋洋了啊……
自己竟然忘了八年的时间用来改变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口口声声说现在她是娅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将她带入罗娅……
格罗轻笑一声，正视娅嘉，“那么就随你高兴吧。”
他笑着向娅嘉说道，“当你想要离开时，我不会挽留你。”
他如此承诺道。
“但请收下酬金，因为你保护了我的事实不会改变。”
他说的是基尔拉罕那次，还是今后与他同行时她对他的保护？
娅嘉不知道，但，既然格罗这样说了，她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好。”娅嘉点头，接过钱袋，笑道，“我会在今后的旅途中保护好你的。”
她深褐的眼中绽放着名为自信的光芒，“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格罗。”
“啊。”少年模样的男人点头应下，“我相信你，娅嘉。”
最后两个字的名字被他念得缱绻而温柔。
就像是，初次见面的熟悉的陌生人。
格罗站在原地，看着娅嘉向引起他们争论的源头奔去。
[你是怎么想的？]阿莱尔罗伊问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她不是罗娅。]
[她不是。]格罗应到，声音中难掩落寞，[我知道。]
[但她是‘罗格’的妹妹。]他眼睛注视着少女被宽大的斗篷掩盖的背影，[这一点，不会改变。]
阿莱尔罗伊哼笑一声，[固执的家伙。]
娅嘉想要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拳头大小的几近透明的白色六角柱型晶体有紫色的丝状脉络，由白至紫的辐射状纹路从晶体表层开始直至中心瑰丽的极光紫。
那些纹路不过是这块晶石在形成过程中出现的杂质和裂纹，它们使它的成分不再纯粹，过高的加工难度也使这极端尊贵的颜色失却了作为宝石去成为装饰品的能力。
看见它的人们无不是惊艳过后可惜地摇头，转而去寻找其他美丽而完整的宝石。
但娅嘉看见它便想到了一个人。
白发、紫眸，脸上亦有无法忽视的瑕疵。
——她的姐姐，左云凌。
她已经无法回去，那么找些东西寄托思念也该是人之常情。
娅嘉捡起这块几乎被丢弃的晶石，向已经被黑啤酒麻痹了的矮人族问道，“这个怎么卖？”
已经昏昏欲睡的亚格斯没有听清眼前这个身影模模糊糊的小姑娘说了什么，他侧耳过去，“啊——？你说什么？”
被一股酒气糊了满脸的娅嘉相当习惯地重复了一遍。
亚格斯掩在厚厚胡子下的红嘴唇咧开大大地笑起来，他伸出一个手指，“一个银币！”
娅嘉闻言递去一枚金币。
亚格斯打眼瞧了瞧，“没有散的么小姑娘？我没有九百九十九个银币可以给你呀。”
“要不你陪我喝酒？”他嘿嘿嘿地笑着，被酒精麻痹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大胡子的矮人完全是一副醉死鬼的样子，“那我就把它送你了。”
还未等娅嘉反应过来，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木杯。
实木编成的酒杯里氤氲着麦芽与木质混合香气的黄色液体。
娅嘉捧着浮出无数气泡的液体发蒙时，矮人已经又吨吨吨了一杯。
“哈——”亚格斯长出一声酒气，与胡子一样灰白深厚的眉毛遮掩了他的眼睛，但他完全是畅快地笑着的。
被他快意的笑容感染，娅嘉举杯痛饮了一口黑啤。苦涩的液体与浓郁的麦芽香气一下子席卷了她的味蕾。
猝不及防被气泡和酒精刺激的娅嘉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好苦啊——！”
看见她这幅狼狈样的亚格斯却是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就在娅嘉抱怨的话刚说完，她的手中便是一轻。
“七年前还没喝够么，亚格斯？”提着桶型木杯的格罗笑着向老熟人打了个招呼。
“哎呀哎呀！这不是格罗老爷嘛！”亚格斯拍大腿的动作更剧烈了，酒液被他的动作荡出杯中，“什么时候回莱特亚我们再开和七年前一样的酒宴好不好啊格罗老爷？”
“不行！”没等格罗回话，大胡子的矮人小老头气呼呼地一抹酒沫，上前两步抓住格罗，“你得和我一起回去，哈莫知道我遇见你却没把你带回去那我就没酒喝啦！”
拉着格罗重新坐下的亚格斯絮絮叨叨地和他讲这几年矮人族地发生的事。
“比卡和戴丽两年前走到一起了，去年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小崽子……拉佩被雇佣到来塞王国，做了冶炼锻造的大师傅……尼格提前天醉倒在自家的酒窑里，差点被他爸刘脱打断腿……”
格罗拉着娅嘉一起坐在亚格斯旁边，安静地听着他念念家常，在矮人族声音渐轻最终嘟囔了一声向地上坠去之前，格罗伸手将这个心大的小老头捞起。
格罗抱起醉成一摊泥的矮人，歉意地向娅嘉笑道，“看来我们要先回一趟旅馆了。”
娅嘉摆手示意她并不在意。
帮忙收拾亚格斯没剩什么的摊位时，格罗将娅嘉看中的晶石塞进娅嘉手中。
在她明显的抗拒目光中，格罗笑着解释，“矮人族拿来交易的大多是已经锤炼好的武器，偶尔也会贩卖开采矿料过程中出现的宝石。”
“矮人族不善于说谎，他们愿意出售的也大多是华贵异常的完美的晶石亦或是有着明显瑕疵的残次品。前者他们用来换取钱币，而后者……”格罗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口气灌下，仰头的动作自有一股潇洒豪爽。他晃晃已经空了的酒杯，望向娅嘉的眼中闪过狡黠，“用来换酒友。”
娅嘉一愣，随后噗地笑出声，“他们都是这么乱来的么？”
“是啊，矮人族里都是一群在隧道里钻来钻去冶炼矿石锤炼武器的酒鬼。”格罗似是而非地抱怨道。
“但他们是可以深交的朋友。”最后将亚格斯几乎已经空了的酒桶塞进空间的格罗笑着说道，“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说起来……”在前往旅馆的路上，娅嘉好奇问道，“格罗大人是怎么认识的矮人族呢？”
“矮人族与地精曾经因为莱特亚山脉的矿路而争执不休，我当时正好要从东大陆前往西大陆便借道矮人族的栖地，便顺手帮了他们的忙。”格罗言简意赅地回答娅嘉的问题，“七年前我在东大陆得到一批烈酒，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兴趣就把它们送给了矮人族，结果他们开了为期三天的酒宴……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说道这里，格罗的语气中已经是满满的无奈了。
“之后拜托他们帮我打造一些武器用来练习附魔，今夜卖出的那把短剑也是出于矮人族之手。给你的摩尔特斯之剑也是拜托了他们重新冶炼后再附上魔法的。”
如此，格罗与矮人族交好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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