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春熙篇：1.所中意之人，不过周雎也

　　
“你怎么看这事儿。”穆川柏踱步。
“依臣之见，夏紫凝有几分小聪明，嘴里也时常嚷着公道，但对于国家之事尚不懂，若是我们将她收为己用，用得好或可成为一把‘利刃’。”
“可若用得不好，这刀刺的便是昭国。”穆川柏慢慢凑近晟王殿下，又说道，“你也知道，如今夏萧乾在朝中声望越来越高，新入仕也都已他为尊。若照此发展下去，他难免不生二心啊！”
“所以，我们这才更应将夏紫凝收为己用，将她牢牢捏在手里，这才可以挟制夏萧乾。”
“照你这么说，夏萧乾还有一个女儿，也该捏住。”穆川柏好歹当了这些年的皇帝，什么人心算计未曾见过，他自然也是知道晟王殿下哪是要将夏紫凝收为己用，不过是因为穆晨喜欢着夏紫凝，想要替穆晨保住夏紫凝的性命罢了。
“此时须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见过你弟弟了没。”晟王殿下“嗯”了一声，穆川柏叹气道，“他是不中用了，当初你四皇弟夭折，朕又念着他年纪小，百般护着他，谁知今日却这般优柔寡断、懦弱无能。”
晟王殿下低着头不说话，穆川柏看了看殿内四周，又说道，
“这殿内怎这般暗。”穆川柏嘴上虽这般说着，但是却并无唤常公公进来帐灯的意思。晟王殿下明白穆川柏是何意，走过去多点了几盏灯。
“这才亮了。”穆川柏走过去拍了拍晟王殿下的肩膀，说道，“朕，只有你一个儿子可以帮朕做事儿了。”
“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常安，进来。”
常公公俯首进来，穆川柏又说道，
“挑个日子，立晟王为储君。”穆川柏这是通知晟王殿下，晟王殿下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正如晟王殿下点的那盏灯一样，它光亮与否都在穆川柏的决定之中，半点由不得自己。
“是。”
“好了，跪安吧。”
晟王殿下走后，穆川柏语重心长的说道，
“别人家的儿子都是争着抢着做皇帝，偏偏就我们家给他还不乐意。”
“殿下不过是还未收心罢了。”
“黄乐金那件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的话，虽有诸多疑点，但是却毫无头绪，无从下手——是老奴无用。”说着，常公公跪下请罪，“请陛下治罪。”
“算了，既然过去许久也无事发生，就这般了了吧。”
黄昏时的太阳还挂在天边，太阳被红黄色的颜料慢慢晕开，竟连带它周边的云也被晕染成红黄色，却又不巧下起了毛毛雨，像是云上挂了几滴泪似的。姜云站在窗前听着雨声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的声音，他只着了件里衣，头发也披散着，经过这些天的调养身子好了许多，面色也红润了起来。姜云如今躲藏在表舅舅家，两个月前他还是春熙班风华绝代的名角——云五爷，可一夕之间他成了全西月国的钦犯，只能四处躲躲藏藏。这话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姜云在春熙班是唱旦角的，无数公子小姐不为他倾倒，老班主彭爷也有意将春熙班交付给他，可是我们这位云五爷偏偏就只是想在台上唱唱就好了，对于当班主什么的不稀罕，人人也知道他为人轻浮孟浪，可是架不住生了张好皮囊，又有个好嗓子，春熙班的小师妹就从小爱慕他。
春熙班所有的人都在练功，偏偏这云五爷不在此，待到班主彭爷来了，瞧见姜云不在此，拉着一个六七岁正在练功的小徒弟，问道，
“你姜云师哥呢？”
小徒弟吞吞吐吐的不敢答，老班主见他这幅模样，也就知道姜云又躲在哪儿偷懒了，也不为小徒弟，又说道，
“练完工去叫你师哥待会儿来见我。”
“嗯嗯嗯。”小徒弟如蒙大赦，借着练功躲着班主。
姜云正在西院里翘着腿喝茶，练完工的小徒弟跑来站在姜云面前，也不说话，只呆呆的站在姜云面前，姜云见他不说，自己也不说话，也不知多久，姜云熬不过他，拿起石桌上的果盘递在他面前，说道，
“猴崽子，是不是老班主叫你来找我的。”
小猴子咬了口果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点了点头，姜云又问道，
“那老班主找我什么事儿你知道吗？”
小猴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才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姜云噗嗤笑了起来，又把果盘递给小猴子，姜云觉得这小猴子呆头呆脑的有趣极了，所以总是喜欢逗他。姜云说道，
“自己藏好了，别又教那些兔崽子抢了。”
这小猴子从怀里拿出拿出帕子，用帕子把果子包的好好的，然后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藏好了又痴痴的看着姜云，姜云摸摸小猴子刚长出青茬的光头，笑着说道，
“小猴子真聪明。”说完起身，又突然回头说道，“猴崽子，头发长出来了，怪扎手的，改天你云五爷我给你剃了。”
小猴子撅着嘴不情愿的摇摇头，姜云大笑起来，知道小猴子是还记着上次自己给他剃了个桃心头。
老班主彭爷带春熙班几十年了，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不温不火的，后来因为王府里贺寿姜云给王府唱了几出戏，春熙班这才名声大噪，成了西月国数一数二的歌舞戏班子，所以，老班主也是一直把姜云当做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事事迁就着姜云，即便姜云偷懒不练功，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说他。
姜云慢慢悠悠的走到老班主房间里，这姜云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下人奉了茶，姜云端起盖碗来抿了口茶，老班主这才笑着说道，
“姜云啊！曹大人请你今天晚上过去唱唱戏。”
“班主，我记得我同您说过临时让去的我是断不会去的。”
“是是是，这不是没办法嘛！过些日子太后大寿，昭国的周将军来贺寿，今日才刚到，曹大人为了接待他这才让你去。”
“班主还是让别人去吧。”
老班主记得只擦汗，说道，
“我的角儿啊！这不是没办法嘛，曹大人指明了只要你去，试问这春熙班还有谁比得过你云五爷，放眼望去，这整个西月国都没人比得上你。你就帮帮忙，去下吧。”
这些话对于姜云很是受用，也就答应了。
“只还有一样，曹大人要你扮上去，待会儿就有轿子来接。”
姜云听见这话睨了老班主一眼，然后走了。
果不其然，约莫一个时辰后，曹府派人来接姜云，而姜云还在勾脸，老班主急的跺脚，连声说，
“我的角儿啊！曹府的人都来了，你怎么还在勾脸啊！”
姜云依旧不紧不慢的勾脸，说道，
“来了就来了呗！让他们等着不就行了。”
“哎呀！那可是曹府的人啊！”
“好了好了，别跟阎罗王催命似的，您啊，有时间在这儿催我还不如先打发他们等等，毕竟我这儿要是没弄好，反倒是惹了曹大人生气，您说是不是！”
老班主觉得姜云说的这话也在理，也就出去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打发曹府的人吃茶等等。况且这姜云心高气傲的很，一个不小心把他惹恼了，他若是耍性子不去，老班主也没法子向曹大人交代。
不知过了多久这姜云才出来，姜云本就是男生女相，加上个头小，这一扮上活脱脱就是一个绝美的女子，也难怪人人道他是西月国数一数二的角儿，光这扮相就叫人醉倒了。
“师哥，你来了。”说话这人眼见十五六岁，梳着三股麻花辫，生就一张小圆脸，一双大眼格外有神，这人正是姜云的小师妹阿柒。
姜云也不答她，只象征性对老班主说了句，
“班主，那我这厢就先去了。”
“好的好的。”送走了姜云，老班主可算是了了一件大事儿。
这姜云一般上就入了神了，走的是三寸金莲步，手上捻着兰花指，真真是弱柳扶风惹人怜。
姜云到曹府时已是半轮残阳挂在天边，风吹过院子里的石榴树，树叶簌簌的落满一地。姜云立在石榴树前，那半轮残阳仅剩的光将姜云的影子拉得极长，因为前些天一直下着雨，地上都还未干，姜云低头看见自己脚上的绣鞋脏了，不禁蹙了蹙眉，可又不想因为蹲下去擦鞋又弄脏了衣裳，只好任由着那泥泞附在他鞋上当做点缀。
姜云行过长廊，弯弯绕绕的终于到了厢房，只是进去的时候不见曹大人，只有周雎一人，周雎见姜云进来，微微欠身，姜云捂嘴笑着说道，
“从来只有我向官家人行礼的，这倒是头一次官家人向我行礼的。”
周雎也只是笑着看着他不说话，姜云细着嗓子说道，
“不知道您想听什么。”
“算了，也不用唱了，我也挺不大懂，本来曹大人还在此说是就着他，既他有事来不了，你也且就坐下歇一歇。”
“这也倒好。”
忽然周雎蹲下身子，姜云还在纳闷儿周雎是要做什么，原来是瞧见姜云的鞋脏了替他擦鞋，又瞧见他那一双大脚才明白他竟是男子。姜云脸上是一贯笑吟吟的，周雎起身请他坐，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周雎送姜云回去曹大人也还没回来。
此后的几日，姜云总是借口给小猴子买吃的带他出去闲逛，姜云不是一个爱到处逛的人，他只是想借口出去逛逛，兴许能碰上他想碰上的人，可是他又担心碰上后那个人又认不出是他，他承认那晚动/了／心，自那晚后，相见他的念头像是一根根藤蔓一点点的生长出来，愈长愈盛，愈长愈多，那些藤蔓一点一点的缠绕上他的心，他的心被这些藤蔓勒得喘不过气，勒得快要窒息，他只有见上他一面才可稍稍得救，可是又总是见不着他......
这日，姜云又是无功而返，一回来就看见小师妹柒柒站在自己的房门外等他，姜云提不起精神来，不想理她，可小师妹执拗的站在门外不走，姜云觉着烦，想赶快打发她走，说道，
“何事。”
“没......没......没什么。”
“没事儿就赶紧走，我很累。”
“不！有事儿。”
“有事儿就快说，别耽误时间。”
“嗯。”小师妹垂着头，红着脸不言语。
姜云只顾着自己的一颗心得不到救赎，哪看的见小师妹的心，见她只低着头不说话，不由得怒从中来，没好气地说道，
“说话呀！”
“喔——喔——”小师妹这才反应过来，羞答答的抓住姜云的手肘，说道，“师哥，我喜欢你，就像我喜欢唱歌舞戏一样，不，比喜欢唱歌舞戏还要喜欢。”
姜云听了这话只觉得恶心无比，一把甩开小师妹的手，关上门进屋了。
姜云洗澡的时候使劲得搓着被小师妹抓住的部位，搓的皮都红了，洗完澡又叫人将那件衣裳扔了。在姜云的心里，小师妹的那番话是对他和那个人的爱的侮辱，就像一个污点一样，他想要把那个污点剔除干净，哪怕是入骨三分他也要剔除，他必须保证他和那个人的爱是白玉无瑕的。
自那日后，姜云对小师妹更加冷淡了，甚至都不曾瞧上她一眼。
约莫半月后，师兄说有人找姜云，姜云心里有些意外，他期盼着那个人是他，当姜云知道是个男子时，那个心跳得越发的快，心跳声大得他自己都能听得见，他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可是却一直呆在原地不动，他又害怕着那个人不是他心里的人，正在踌躇时，有一个人走来。师兄说道，
“来了。”
姜云垂下眼不敢看，师兄瞧着姜云反常，却也知道姜云的脾性，不是个好招惹的人，也不敢说什么，只悄悄的走了。
“怎么了？”
姜云听着声音像是他，这才敢把头抬起来，偷偷的瞄一眼他，果真不假。
“要不，出去走走吧。”
“嗯。”
姜云和他一路无言。从前没见着他的时候心里幻想过无数次“偶遇”他要说什么，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确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姜云一路上都在纠结要不要开口，也不曾看路，只由他一路带着，到了一个客栈，进了厢房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只请了自己一个人，心里像是一盆烧得正旺的火突然被人浇了水，这火也就熄了。席上，姜云和所有人推杯换盏，只单单冷落着他。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心里那盆火突然熄了，不想教那个人看出来，可是，他的目光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跟随着他。姜云发现他不太会说话，每每有人同他寒暄，他总是结结巴巴的，一副笨模样，被人不知道灌下多少酒，喝得面色发红。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慢慢散了席，曹大人同姜云说道，
“周将军这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他就住在这间客栈，你送他上去吧。”
“嗯。”
姜云比他矮了一个头，平日里又疏于练功，哪有力气搬得动他，却又不想别人碰他，只好硬着头皮踉踉跄跄的扶着他上去。
之后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一日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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