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选管组的张姐赶紧根据医生的吩咐去替自己办出院手续，顾念念拿起病床边自己的手机，型号是早就淘汰了的iphoneX，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2018年4月5日。
2018年？6年前？那是她还在参加《梦想练习生》的日子。
她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头里年轻的自己，22岁时她脸上的婴儿肥刚刚褪去，脸型是圆润精致的瓜子脸，一双杏眼流动着清澈的光，甜美清纯，这一时期后来被粉丝称为她的“颜值巅峰”。
她反复确认了手机上的时间，不敢相信28岁的她在一场意外中回了六年前。《梦想练习生》是她人生中少有的高光时刻，这段紧张又辛苦的日子改变了她的人生，她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2018年4月2日 10：00a.m
录影棚被分割成无数个小隔间，中间只留下窄窄的一条条过道，远远看着就像一个迷宫。每一间房都是用板材简单隔开的，门上贴着选手各自的名字，三面墙上都装上了镜子，当然，还有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迷宫”的正中间立着一根巨大的柱子，柱子顶部的红色的电子钟赫然显示着48：00：00。
“各位梦想练习生你们好，从现在开始，计时48小时，你们将于后天，也就是4月4日的早上10点，进行主题曲考核。”摄影棚内的广播突然响起。
“你们的左手边，有一张地图，上面标出了每个人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台手机，手机里储存了主题曲舞蹈的教学视频。地图上还标明了休息区、饮食补给区，48小时内你们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自由支配时间。计时，开始！”
话音刚落，红色电子钟上的“48：00：00”就变成了“47：59：59”。左手边的黑色幕布自动落下，露出了一张大而复杂的地图。
在这片空旷的场地里，时钟醒目又扎眼，这是一场关于命运的倒计时。它就立在那里，无论你做什么，它都会在下一秒进行一次跳动。
《梦想练习生》是南方卫视联合橡乐集团制作的大型选秀综艺节目，志在打造新生代女子偶像团体，100位女生通过四个月的比赛和淘汰，最终将有9个人出道。
首轮比赛将通过限定时间的歌舞练习来给选手分成A、B、C、D、F五个等级。A班是出道的象征，而F则是淘汰的警钟。
顾念念找到贴着自己名牌的隔间，远处看起来房间不大，但足够容纳两三个人在这里唱跳不是问题。节目组给的手机，不能联网，只能看主题曲的教学视频。
顾念念长相甜美，平时走在路上都会被人夸小美女，再加上清澈的嗓音，让她通过了海选。不过她知道自己真正被选进节目组的原因是——高考状元。但眼下的舞蹈课真是让她犯了难，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视频一点一点地学。
如果是比背文综的话，一定可以到出道，顾念念心里自嘲着，文科状元的身份在这里没有一点优势。不过她知道，记忆需要重复，战胜记忆曲线，她一遍又一遍地努力尝试着。
在这个闭塞的小房间里，她像是被困在一座孤岛上。
33：47：36
2018年4月3日 00：12 a.m
门，被推开了。
“莫望？”顾念念看着门口的人，惊讶地叫了一声。
“莫，莫pd。”她看了看莫望身边的工作人员，又改口道。
莫望和其他四个导师的职责是指导主题曲的练习，他们只需要在场地里随意穿梭，偶尔进入房间，教一下，再出来。
这个时间，其他导师都去休息了，可是莫望却在场地里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他在顾念念的门口路过好几次，这一次，还是决定推门而入了。
“你练得怎么样了？”莫望迈开修长的双腿走进房间，瞟了一眼摄像头，然后顺手关上了门，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两个扛着摄影机的摄像大哥，原本宽敞的房间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歌我已经会唱了，舞……”顾念念站起身来，说道。
“你先跳一遍我看看吧。”莫望一把拿过顾念念手上的手机，把进度条拖到最前面，然后播放音乐。
顾念念本来就不会，现在一紧张，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她只练熟了前奏的几个动作，很快就手忙脚乱起来。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动作理顺，记住。评定的时候能完整地跳下来就行了。”莫望抬头看了一眼红色的电子钟。
“跟我学，1，2，3，4，甩脑袋，敬个礼”
莫望自然地走到镜子前，开始跳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逐渐和四年前的记忆交叠起来。
那年高一新生晚会，莫望将黑发梳成偏分，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施坦威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来回跃动。
顾念念不懂古典音乐，但从此她记住了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也记住了那个她心动的瞬间。
“愣着干嘛？快来。”
顾念念赶忙走到他身后，跟着比划起来。此刻的顾念念，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26：47：50
2018年4月3日 7:12a.m
莫望的教学让顾念念地学习进度快了很多，喊着拍子，她大致能把动作完成下来。但顾念念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她在前一天只睡了三四小时就被拉起来做妆发的情况下，又连续学了20个小时的舞蹈，这几乎是平常人体能的极限了。莫望一走，顾念念便觉得昏昏沉沉的，靠在墙边睡着了。
21：21：19
2018年4月3日 12：38 a.m
完了，几点了？顾念念的大脑瞬间通了电，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12：38，她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走去饮食区补充体力。
这个时间，很多练习生都已经放弃了独自奋斗，他们有的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某一个隔间里，有的七八个聚集在大时钟下的空地上。
“你看啊，这个动作手从这里过来，然后这样。”
“对对对，是不是感觉顺很多？”
电子钟下的空地上，一个叫刘瑾的女生正在手把手教别的选手跳舞。起初只是一两个人，后来大家都聚过来了，刘瑾教的“学生”越来越多，已经变成了刘瑾舞蹈培训班。
刘瑾不同于众多女生清新可爱的风格，一头金色的大波浪、深色烟熏眼妆、跳舞时柔软的腰肢和展现出的魅惑性感都让人移不开眼。
“不厉害，大家一起练，有个伴儿，你也快一起吧。”刘瑾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念念，把自己的头发往耳朵后面别了别。
16：10：36
2018年4月3日 5：49 p.m
“请个人练习生顾念念到导演组。”熟悉的男声又一次响彻全场，这种广播叫人，今天已经很多次了。大家听到广播，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顾念念。
“你愣着干嘛，快去呀！”刘瑾笑着说道，难掩一丝兴奋的语气，她才从那里回来不久。
顾念念朝着刘瑾微微一笑，迟疑了一下，低头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天啊，好羡慕，怪不得pd去教她。”
“别做梦啦，好好练吧，练好了说不定还有点可能。”
练习生心里都清楚，被广播叫去，是要拍摄赞助商的广告了。这广告有单人大特写和长镜头，会穿插在节目的中间播放好几次，只有最被看好的选手才有资格拍。
顾念念假装轻松，可离开人群，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向导演组走去。
“Amanda，人我给你叫来了，你抓紧点啊，早点把人给我送回来。”
“谢了！”Amanda对导演说道，然后转头对顾念念说：“跟我走。”
眼前的这个叫Amanda的女人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金属边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眼神中透着寒光。身着一身干练的西装，脚踩尖头高跟鞋，是典型的职业女性装扮。
“上车。”Amanda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利落地替顾念念拉开保姆车的车门，然后自己也钻进了车里。
“这是要去哪儿？”顾念念只觉得奇怪，开口问道。那高高立着的红色电子钟依然在她心里一下一下跳动着，搅地她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Amanda头都没抬一下，她一直拿着手机，不停地发着微信。
车摇摇晃晃得开，巨大的圆形建筑物慢慢出现在眼前，这里是上海的梅赛德斯奔驰中心。场馆周围聚集着大量的粉丝，人头攒动，售卖周边商品的小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弯弯绕绕，消失在顾念念看不见的地方。
自然的光线、来往的人群、吵闹的市井……一瞬间，顾念念感觉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变得虚无，此刻的自己才是回到了真正的现实世界。
顾念念被带到了三楼的一个包厢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让她一眼就能看到外面演唱会的情况。楼下已经陆陆续续有观众坐着，远处舞台边的LED大屏正循环播放着莫望的演唱会宣传片。
4月3日，莫望的巡演！这里是，演唱会现场？！
天色渐渐按下去，演唱会的气氛却躁动了起来。顾念念站在高处，俯瞰红色的荧光棒点亮了整个场馆，粉丝们一次又一次高喊着莫望的名字。
“啊！！！！！！！”随着全场热烈的尖叫，舞台上炫目的红色灯光全部在一瞬间亮起。
“！！做你心里暖暖的太阳！”
“！！我牵起你小小的手掌！”
台上的莫望正穿着红色亮片制成的演出服，头发染成了引人注目的金色，碎碎的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睛。
顾念念紧贴着落地窗，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包厢虽然离得远一些，气氛也不如看台热烈，但不妨碍顾念念欣赏这场视听盛宴。
“坐吧，我是莫望的经纪人Amanda。”
Amanda打开包厢的门，双腿交叉在沙发上坐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她短短一句话，就隔开了顾念念跟外面的世界，演唱会的喧嚣和这个包厢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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