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自从来到医院以后，宋可怜每天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唯一的就是不让她离开病房。

　　她也习惯了逆来顺受，大部分时间趟在全是白色包裹的床单上，被精致的饮食轮番伺候，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能问。

　　除了抽血、检查、化验，定时饮食起居，这样被精心安排日子宋可怜从来没有体会过，一切都那么突然和不可思议。

　　而宋楚楚似乎一直很忙，即使近在咫尺，也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

　　几天后，宋可怜被告知要做手术。

　　她和宋楚楚同时推进手术室，并排躺着，宋楚楚的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宋可怜隔着各种滴滴答答的仪器看见了宋楚楚的侧颜，虚弱白皙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皮肤有些暗淡。

　　即使这样，也像公主一般站在云端，配的上世间所有的美好。

　　宋可怜转过头来看着天花板，被手术室强烈的日光灯晃花了眼，出现了一重又一重的黑影，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贝壳，很多疑问还来不及问，或者说她对姐姐没有任何的迟疑。

　　麻醉的效果很快袭来，宋楚楚和宋可怜双双被注入麻药，她们很快失去意识，穿着绿色大褂的医生们不停在她们之间忙碌着，各种医疗器具相互交错，两姐妹的配型几乎一模一样，堪比双胞胎，手术进行的非常顺利。

　　手术接近尾声的时候，主治医生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拉下口罩，露出欣慰的笑脸，一切都很成功。

　　正准备收拾手术的后续，突然，一条蓝色的火花窜了起来，所有的仪器发出“滴——滴——滴——”刺耳的响声，电闸跳了电，手术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所有的仪器因短路跳了闸，只见蓝色的火花在此起彼伏，医护人员们慌忙打开了手术室的门，退了出来……整个手术室里陷入一片电光火石之中……

　　很久，很久，恍若过了一个世纪，无数的形状相互交映，黑白的世界慢慢变得充满色彩，旋转、下坠、翻滚。

　　宋可怜的眼前闪现了一道白光，前世、今生、复杂的记忆交错着、放电影般的快速掠过，朦朦胧胧中挣扎的想要抓住点什么，睁开眼睛的瞬间，真实的空虚感袭来，恍若隔世。

　　一群陌生的人群在眼前晃动，视野所及之处围绕着各色各样的人，他们的表情有焦急的、哭泣的、期待的、或者不可思议的……忽然，一个衣着得体、化着淡妆的中年女子，眼角闪现着泪花，一把扑了过来。

　　“楚楚……楚楚……你醒了就好，没事了，没事了。”中年女子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宋可怜的额头，指尖的温度瞬间温暖了周身。

　　宋可怜一时半会懵住了，没有搞清楚状况。

　　等等，不对劲啊。

　　突然，宋可怜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咦……？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啊？你……呃……你们是谁？”

　　她转头看着在她病床前围了一圈的人，全部都用诧异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宋可怜从来没有被那么多人注视过，一瞬间涨红了脸，怯懦懦地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哪里说错。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楚楚醒了。”那个中年女子喜极而泣的说道。

　　医生从人群的缝隙中挤了进来，拿着各种检测仪器在宋可怜的身上检测了一遍，惊喜地说道：“所有指标正常，手术非常成功，这奇迹般地恢复速度真是前所未见，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恭喜你们，准备一下，几乎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楚楚，太好了！”人们在欢呼着，兴奋着。

　　宋可怜突然想起什么，拉过那位中年妇女问道：“谢谢，谢谢，我没事了，就是……额，想请问下宋楚楚还好吧？”

　　“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这不是好好的么？”中年女子诧异的看着宋可怜，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咦……？我……？我不是啊……？”宋可怜一时半会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也不敢再接话。

　　“宝贝女儿，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打算什么时候出院了，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家好吗？”

　　“女儿？！女儿？！？！啊？我……我不认识你啊……你是谁？”宋可怜一脸懵的看着这个中年女子。

　　漂亮的褐色眼睛，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能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美人胚子，她的眼里面蓄满了泪水，端着温柔如水的笑容，一下就把宋可怜融化了。

　　“好了，宁馨，女儿刚刚醒过来，说那么多话肯定很累了，让女儿好好休息一下吧。”旁边沉默了半天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说道。

　　围着病床周围的人群随着这对中年夫妇悉数退出了病房，只剩着蓝翊还没有走。

　　当房间只留下她们的时候，蓝翊走到宋可怜面前，拿出一封死亡证明书，说道：“宋总，当初这件事是你秘密委托我办理的。首先，我表示发生这样意外很遗憾，院方这边需要家属配合签字处理后事，我联系了她的养父母，他们表示既然已经签了卖身契，就与他们无关了，我想了想，您应该也算她的家属了吧，您看，她的后事……”

　　宋可怜拿着那封死亡证明书，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可是自己的名字她还是认识。

　　宋可怜感到一种由心底涌起的寒冷，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等……等一下，这是什么？死亡证明书？宋可怜的？我死了？我死了？死了……”

　　“不，宋总，请节哀，您冷静点，是您妹妹死了，尸体已经确认过了，确实没有生命特征了。”蓝翊再次强调。

　　宋可怜不可置信的看着蓝翊，在看看那张死亡证明书，心里不断翻腾，我死了？那，我是谁？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宋可怜从病床上蹒跚的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去卫生间照镜子，蓝翊想要过来搀扶着她，她摆了摆手拒绝了。

　　镜子里的面容，正是那张宋可怜崇拜了又崇拜，幻想了又幻想，美的无可挑剔，她魂牵梦绕的面庞啊，这是宋楚楚的脸啊！！！！

　　“宋总，您没事吧？”蓝翊跟了进来，奇怪的看着她。

　　宋可怜看着镜子里的那张绝美的脸，又陌生又熟悉，各种表情在镜子里呈现出来，喜怒哀乐都那么真实，那么美，那么动人，泪水不禁涌了出来，啊，连哭都那么美。

　　宋可怜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触感那么真实，还会疼，这是梦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不起，我……，对不起，啊……。”宋可怜又悲又喜，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已经语无伦次，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蓝翊看着宋楚楚的反应，像不认识一样，充满着无助和惶恐的表情，还显着柔弱和不自信。

　　她跟着宋楚楚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个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宋楚楚彷佛变了一个人。

　　“那个，蓝小姐，我，能看看她吗？”宋可怜喜极而泣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

　　“看？！宋可怜吗？？据说被电烧焦了，已经面目全非，很恐怖，您确定要看吗？”蓝翊深吸了一口气。

　　“看，要看，一定要看。”那可是宋可怜自己的身体啊。

　　“好吧，我联系一下医生。”说完，蓝翊转身离开了病房。

　　太平间位于医院的地下一层，在走廊的尽头，白色的炽光灯凸显出红色的“太平间”三个字，斑驳的玻璃大门散发出腐朽的气味，又因为特殊的名字蒙上了一层冰冷的色彩。

　　蓝翊搀着宋楚楚一路走过来，她实在不明白这个任性的宋总怎么突然有这种情致。

　　走到门口的时候，宋可怜突然说道，“你如果害怕的话，我一个人进去看看，你在门口等我吧。”

　　“我不害怕，我陪着你进去吧。”蓝翊看着眼前的宋楚楚，自从她醒过来，性情大变，精神有些不正常，以前的她可是不会用这种商量的口气说话，怕她看见尸体后出什么状况。

　　太平间内，靠墙排列着层层叠叠的方形抽屉，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折射出阴冷的气息，医生拉出其中的一个，盖着白布，准备给宋可怜确认。

　　宋可怜调整了呼吸，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拉开白布，露出了半个身子，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面目全非的脸庞，黝黑烧焦的皮肤，已经无法确认原来的模样，宋可怜忍住呕吐的冲动、压抑住不断颤抖的自己。

　　看见了尸体脖子上那根贝壳项链，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那确实是自己啊，看见自己躺在自己的面前，有一种灵魂的剥离感。

　　□□的贴合，精神的分割，宋可怜无法形容是一种什么心情，原来死亡是这么安静，没有声音、没有眼泪、没有悲痛。

　　所有事情那么突然怪异，宋可怜的身体带着宋楚楚的灵魂完全消失，而现在，她只能以宋楚楚的身份活下去，他们两姐妹永远的在一起了么？她扯下宋可怜脖子上的贝壳项链，紧紧的捏在手里。

　　“蓝小姐，挑一个风水好的地方，请厚葬她。”说完，宋可怜便大步离开了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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