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字十山

晨光微熹，笼罩着大地的黑暗慢慢散去，天与陆地相连之际逐渐泛白，三两声的鸟啼打破清晨的寂静。
姜子潇像以前往一样，早早地起床。因为王胖子不在了，所以说，这几日的早饭都是由姜子潇准备的。
热气腾腾的白面大馒头，配上小米粥和小咸菜，倒是十分丰盛。
有间客栈的大堂里，用饭的不过是店内的杂役，掌柜和跑堂罢了。
李琛识趣儿的带着两个师弟在二楼用饭，不去打扰这分别前的时光。
大门外吹过阵阵的过堂风，吹散了离人的焦虑和不舍。
早饭结束了，离别到来了。
在掌柜的殷切叮咛和万般叮嘱之下，姜子潇随着李琛等人离开了。
李琛还是选择了在后院御剑飞行。
三个人各自掐了诀，姜子潇还是跟着李琛。
“告辞。”李琛带领着两个师弟拱手行礼道。
姜子潇颤抖着声音说道：“保重。”
话音刚落，四个人站到剑上，剑腾空而起，到达一定的高度的时候，向前飞行。
有间客栈的后院里，掌柜的抬起手，对着那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摆了摆，声音低不可闻地说道：“保重，再会！”
刘明石微微的弯了弯腰，说道：“掌柜的，咱们回去吧！”
掌柜的低低的“嗯”了一声，与刘明石一前一后的回到了客栈大堂。
姜子潇站在剑上，紧紧抓住李琛腰间的衣裳。
李琛感觉到了姜子潇不安的情绪，说道：“放松一些，别这么紧张，师弟们都是好相与的。”
“师父，你昨儿个说过了。”姜子潇现在叫师父已经是越来越熟练了，没有最开始生涩的感觉。
“是么？”李琛微笑道，“那看来是我紧张了。”
姜子潇心头的不安彻底烟消云散。
不安没了之后，姜子潇心绪放松，站着从剑上往下看，好一副无所谓锦绣江山画。
山色连着水色，林间接着村落，村落衔接城镇。郁郁葱葱的树木，熙熙攘攘的街道，蜿蜒流淌的河流……
姜子潇忍不住说道：“我真是井底之蛙，目光只局限在小小的甫竹镇。如今一看，只觉得惭愧……”
李琛轻轻地笑了笑，安慰道：“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姜子潇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就像你们这次下山，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李琛迟疑的说道：“算……算是吧。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姜子潇听完之后，在后面默默地点了点头。
李琛御剑飞行的途中穿过了大片的云彩。姜子潇在李琛的身后站着，看到这景象，忍不住松开抓紧的衣裳，伸手去触碰。
这一动作，自然引起了李琛的注意。
李琛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怎么样，摸起来什么感觉？”
“师父，专心御剑。”姜子潇假装严肃的说道，到底是个半大的少年郎，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说道，“没什么感觉，就像是普通一挥手罢了。不过……师父，腾云驾雾是真的存在的吗？”
“你从哪里看来的？”李琛忍俊不禁的问道。
“就是……就是茶馆里说书的是这么讲的……”姜子潇知道是自己见识浅薄了，风言风语当了真。一想到自己一个外行人被内行人给笑话了，不由得羞红了脸。
“其实……这是有缘故的。”出乎姜子潇的预料，李琛非但没有笑话他，反而是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是修真人士们都知道的一个秘密……”
“尽管如今修仙是大盛，但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真正成仙的人了……”
“人界通往仙界的大门似乎是被堵住了。”
“一代代前辈，一个个大拿，最后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在瓶颈之处徘徊，不能越过。”
“人族，已经很久没有能成仙的了，更不要说成神。”
……
李琛近乎残忍的阐述了一个事实真相。
“那……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要修仙的呢？”姜子潇感觉自己知道了一个了不起的大秘密，咽了咽口水，不解的问道。
“人心总是不容易被满足的，贫穷的时候，渴望富有；富有的时候，有幻想权势；等到连权势都有的时候，就渴望着众人之巅的位置……”李琛缓缓的开口说道。
姜子潇的心沉下来，替李琛补完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说道：“现在他们渴望力量，渴望长生不老，永垂不朽了，是么？”
李琛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勉强说道：“也不能这么说，这是以偏概全。更多的修真人士都是以天下太平为己任的。”
姜子潇应了一声“嗯”，明白李琛说这话的目的，无外乎是怕他被黑暗之处所打击到。
可是，世间不就是这样的吗？光与暗相生相惜，互相依存。不会有绝对的的光明之处，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藏污纳垢的场所。
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平衡。
“我会修习正道，匡扶正义，斩妖除魔，修习成仙的。”姜子潇的一番豪言壮语逗笑了李琛。
见着前面的李琛低头闷笑，姜子潇才安下心来。
“说这些都远了一点儿。但是，有志气，确实一件好事儿。”李琛说完这句话，不再开口，反倒是压低自身。
姜子潇明显感觉到飞得低了一些，于是歪了歪头，看到前方一座山头——仙云缭绕，雾气弥漫，俯瞰众山。
“前面那座山就是了，你抓紧了。”李琛叮嘱完姜子潇之后，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是咒诀。
姜子潇又重新抓紧李琛腰间的衣裳，两边的风刮得脸生疼。姜子潇咬紧牙关，坚持着，尽量不发出**的声音，影响李琛御剑飞行。
从远处可见，三把剑越飞越低，直至贴近地面。
“已经到了，”李琛出声提醒姜子潇道，“慢些下来吧！”
在李琛的叮嘱之下，姜子潇小心翼翼的跳下来。等到姜子潇跳下来之后，李琛纵身一跃，从半腾空的剑上跳下来。
前面的肖敬闻和鹤名已经收好剑，等候了。
李琛也念了一个诀，剑于空中飞行盘旋一圈儿之后，准确无误的插进了剑鞘。
李琛一手执剑，另一手背在身后，对不远处的姜子潇说道：“我们上去吧。”
姜子潇点了点头，跟在李琛的身后，鹤名和肖敬闻紧随其后。
姜子潇略微紧张的抬起头，眼前是一望无边的台阶，直通云端之上。
“这是通天阶梯。”肖敬闻偏了偏头，解释道，“但凡是久字山的弟子，都是要爬上这通天阶梯的，这是一个关卡，也是一项试炼。我当年还在爬这阶梯可是用了一天多……”肖敬闻的有些骄傲，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当年通过考核的心路历程。
鹤名忍不住泼冷水，说道：“你也好意思说，当时参加考核的人，就属你哭的最惨，边哭边爬，还鼓动别人跟你一起放弃。可是，最后呢？那些人倒是都打退堂鼓跑了，你还不是上去了吗？”
肖敬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反驳道：“我这是为咱们久字山挑选人才，像那种心智不坚定的人，压根就不能通过考核，进入久字山学习修仙之术。”
鹤名展开嘲讽，冷哼一声，说道：“敬闻师兄，小小年纪就如此深谋远虑，我等佩服不已。”
肖敬闻又回嘴道：“我当年不过五岁而已，还是个娃娃呢！你就不能宽厚一点儿？”
鹤名又一次回嘴嘲笑。
……
在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吵架拌嘴之中，姜子潇下意识的分心去听，爬了许久之后，竟也不觉得累。
对于这两个人如此幼稚的拌嘴，李琛从头到尾也没有阻止，可见也是琢磨明白了两个师弟的用意。
姜子潇心中非常感激，感激自己的师父，也感激自己的两个师叔。
特别是一向清冷温和的鹤名师叔，为了自己，不得已去跟肖敬闻师叔打嘴仗，姜子潇由衷的感谢。
在这种你来我往的吵闹之中，通天阶梯大约用了两个时辰就爬完了。
难得是，肖敬闻和鹤名竟与姜子潇一般劳累。也是，毕竟是边爬台阶，边说了这半天的话。
肖敬闻气喘吁吁的说话，道：“到、到了。”
姜子潇没力气回话，只是慌不迭的点了点头。
待到姜子潇平复了呼吸之后，才抬起头来看，虽不繁华富丽，却是大气磅礴。
这短短十三载的人生之中，姜子潇见得最好亭台院落，就是甫竹镇周家。如今一对比，竟也是云泥之别。
正门恢宏大气，高高悬挂的牌匾上面，刻着“久字十山”四个大字。
李琛见姜子潇有些呆滞，不由得打趣儿说道：“怎么傻了，不会被吓住了吧？我可不要一个傻徒弟！”
姜子潇摆手道：“不是，不是。只不过……今儿个见着了，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原来久字山……是这几个字。”
“确实……”李琛赞同的说道，说完之后，还拖了长音补充道，“而且……久字山真的有十个山头。”
姜子潇小吃一惊，刚刚御剑飞行的时候，可是只看见了一个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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