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森林里的冒险者
迷雾森林中满是高大的乔木，参天的白桦树，马尾松和玉兰都被皑皑的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雷加准备放弃的时候，那只聪明狍子又显出了身影，它在树林深处尖叫一声，引得雷加看了过去，又倏得消失不见了。
雷加犹豫了一下子，还是坚定地追了过去。
入冬以来，它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吃到一点点有滋味的东西了，今天一定要抓住这只袍子，让西珀尔好好做几顿炖狍子肉，红烧，清蒸……
两兽就在森林中捉迷藏般穿行着，不知道追逐了多久，天色都暗了下来，雷加终于发现自己被耍的团团转的处境。
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的踪迹，它只好气馁地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时，它听见嘈杂的人声从不远处传来。
“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这种偏僻的村庄一定很封闭保守，我们这么多人突然投宿一定会吓坏他们的。”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的嗓音响起来。
“可是我们的清水和很多生活用品都不够了，我已经连续三个星期都没有洗澡了。”这次是一位女孩的声音。
“歌薇，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如何好意思去打扰别人呢？何况这个村庄这么穷，几乎没可能有任何一位贵族长住在此，那些乡下人的民居你能住得下去吗？”另一位少年倨傲的说道。
雷加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了，它壮着胆子凑了过去看个究竟。
居然是一小队旅行者，领头的是一位身高接近两米的中年壮汉，他浑身是虬结的赤红色肌肉，皮肤是暗红色，带着诡异的火纹。光秃秃的脑门没有头发，下巴宽阔而坚毅，神情却显得忧郁而稳重。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年轻人和一些仆从打扮的人，他们不断地从马车上搬运着东西到空地上，迅速地搭建着帐篷和火堆。
两个年轻人站在中年壮汉背后，不满地嘀咕着。其中一位是有着银金色长发的少女，她的眼睛是罕见的紫罗兰色，相貌绝美而身材娇小，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穿着宽大的复古蓬蓬裙，头发挽成盘状，露出了白皙秀气的脖颈，周身气派显然是一位贵族少女。
另一位少年则有着白金色的短发，下巴消瘦尖锐，耳朵细长，标志着他精灵的身份，阴郁的双眼深邃而慵懒。
“阿列谢克，这次都怪你，非要去偷袭那只凤凰，害得我们跟大部队走散，现在只能慢慢地走回学院了，还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去。”名为歌薇的少女抱怨道。
“至少我们获得了一颗凤凰蛋，刚铎老师答应了给我和你这次实习满分，这还不够吗？”阿列谢克无力地解释。
“好了，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格洛比找当地人补充物资，尽量在假期结束之前回到学院。”壮汉老师刚铎打断了他们的争执，“现在，我希望你们立刻去睡觉。”
雷加在暗处动了动，心里火热起来。
西珀尔为了补贴家用，经常在家中腌制很多肉类制品，一到农闲时间就拿出去卖。得益于雷加优秀的捕猎技巧和能力，家里存贮了很多风干肉。
这些旅者既然准备收购生活物资，那就表明西珀尔又有生意上门，能够赚一大笔钱了，想到这里，雷加决定立刻往回赶，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让她提早准备。
“咯嚓——”
它不小心碾过一根枯树枝，发出了非常微弱的声响，然而那个阿列谢克的尖耳朵动了动，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声音来源。
“是谁？！”
他迅速指向雷加离开的方向，指尖冒出一星点雷花，雷花转瞬间胀大攒聚为一条雷电脉冲，轰向了雷加。
“碰——”
枯叶和积雪被雷电脉冲轰击的翻飞了几米高，强大的冲击力将雷加甩出了十几米远。它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事都没有，那点冲力对它不过是挠痒痒。可是雷元素打在它的身上却毫无感觉，甚至连一点酥麻感都没有！
雷加来不及多想，呲溜一声钻进丛林深处逃跑了。
“怎么回事？”刚铎好奇地看向那里。
“没什么，我以为是刚刚有人埋伏，结果只是一只蛇类魔兽，已经被我解决掉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
雷加催动体内魔力，慌不择忙地往回跑，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传闻中的巫师，不过让它惊讶的是他们所谓的“魔法”看似花里胡哨，实际上还没有隔壁生完孩子后发福的莫速尔大妈臂力大……
很意外的，它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突然变强了，如果说之前的魔力回路是一条小溪的话，那么现在就好像给这条小溪增加了一条支流一般，变得更加汹涌和强劲。
雷加的爬行速度一下子快了很多，它还没有来的及多感受自身的变化，就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房间里昏暗一片，没有点灯，看样子西珀尔还没有回来，它松了一口气，放心地从窗户中钻了回去，而后麻溜熟稔地跳进西珀尔的衣柜里，胡乱地把身上的泥水和雪迹蹭在她的衣服上，然后平静地爬回壁炉旁，用尾巴卷起火石，点燃已经微弱下去的薪火。
做完这一切，它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盘成蚊香状，开始闭目养神。
壁炉的火势大了起来，房间的温度开始逐渐回暖，就在雷加昏昏欲睡的时候，门“砰”一声被打开了。
西珀尔披着寒风闯了进来，她带着兜帽，看不清脸色，一言不发地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雷加心虚地伸直脖子看她一眼，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连忙爬上床，守在她身边，表示关切。
西珀尔转过去不理它，雷加又爬到另一边，用嘴掀起她的兜帽，却发现她的脸上被扇了一道巨大的红掌印，覆盖了大半个娇嫩的小脸。
不仅如此，在这么大的风雪天里赶路，她原本白皙的脸蛋和颈口都被冻伤了，皴破了层层的皮肤，身上陈旧的粗布长裙满是泥泞，被划破了几个巨大的口子。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寒风灌进去会有多冷？
她哀哀地捂住面孔，先是极力压低了嗓子，小声啜泣起来，后来再也忍不住，放声哀嚎起来。哭声穿过房屋，在夜色中久久回荡，吵醒了村庄中的其他村民。
西珀尔一直是个坚强的姑娘，无论遭受多少委屈，雷加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她流一滴眼泪，可是此刻她哭得那么伤心，雷加甚至从未见过人类的眼睛一瞬间里能流出那么多的眼泪。
咚——
木门被一脚踢开，一位粗壮的农妇叉腰站在门口，大声吼道，“大晚上鬼哭狼嚎干什么？西珀尔，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劳累了一天的老女人吧！”
“抱歉，莫速尔太太，打扰到您了。”西珀尔强忍着悲伤从床上爬起来，连声致歉。
“哼！”
莫速尔太太鼻孔里喷出两大坨白气，用力地拍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西珀尔被打断之后倒是一下子收住了哭声，她愤怒地抹掉脸上的眼泪，搂住雷加。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奢望自己变回西珀尔·汉诺威了，我就是西珀尔·雪诺，你是雷加·雪诺，我们俩个努力生活，不要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
“嘶？？”雷加吐了吐舌头，表示询问的语气。
西珀尔知道它是能听懂的自己说话的，而雷加其实会用一些简单的语调变化来表示不同的语气，他们生活了那么多年，简单的交流是没什么问题的。
“罗曼子爵告诉我，从这个月开始，我已经成年，就再也不需要接受抚养了，从此，我和汉诺威家族再无联系。”
她的语气淡漠，“我和他争执说要去默西塞德找父亲，激怒了他，被侍卫打了一顿之后扔了出来。”
“罗曼敢这么做当然是父亲授意的，父亲连信都不愿意给我写一封，因为写信开头必须是‘亲爱的西珀尔’，可我不是！”她眼里忍不住泛出悲痛和绝望的神色，“对他而言，我只是卑贱的东方人生出的孩子，是他光辉人生的耻辱。这么多年，我一直傻傻地骗自己，想着总有一天能够等到父亲回心转意……”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只剩下听不清的呢呐。
雷加静静地聆听着，时不时蹭蹭她以表安慰。
在冰天雪地里奔波一整天，被毒打一顿，又滴水未进，这个十六岁的普通女孩即便是因为常干农活而身体健康，也实在支撑不住了，她一路强撑着回家，发泄了一顿之后，终于累倒了。
作为一只冷血动物，雷加其实并没有太多同理心，以前每当看到西珀尔消沉地时候，它只是公式化的安慰一下，并不真的为西珀尔感到难过。
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有吃有住有壁炉，连冬眠都没经历过，还奢求什么？
可是今天它突然发现自己出奇地愤怒，或许是因为西珀尔的遭遇，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弱小，看着她那么任人践踏却无能为力。
西珀尔静静地躺在床上，终于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泪痕。
雷加悄悄地爬到她身旁，借着火光，认真注视她的睡颜。
细长淡漠的眉目，睁开的时候，那双眼睛是最清澈的天蓝色。小巧精致的鼻子，柔和的脸型，并不像村庄里其他人那样深邃硬挺，却有一种异域风情。
其实以前对于雷加来说，所有的人类都是一样丑的，可是现在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觉得看着西珀尔的脸，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它感觉到非常安心幸福。
它不再多想，像以往一样缠在西珀尔的身上，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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