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倔强
幼儿园大班开学后，程老师开始教小朋友们一些小学一年级的知识。
厂区里只有一所九年义务的子学学校，是需要入学考试的。
如果考试不通过的同学，只能先进学前班读一年书才可以上一年级的。
说是考试，其实很简单，从一数到一百，或者背诵一首唐诗宋词什么的。
这些对于蒋刺这种天才孩子，或者苏萌这种换了芯子的成年人，当然是有优势的，可是对于别的孩子还是有些小难度。
程老师对于小学入学考试非常慎重，这关乎到她的教学质量。
所以从大班下学期开始，程老师就开始要求小朋友们每个月背诵一篇诗文。
是那种七言绝句，朗朗上口类型的，只要用心，倒是不难背。
也开始教小朋友们写数字，从一写到一百。
这个时候，蒋刺小朋友的天赋已经开始崭露头角，只是他为人比较低调，完成了老师的任务后基本不会显摆什么，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过度关注。
***
1995年，苏萌小朋友和蒋刺小朋友顺利通过小学入学考试，成为了江城电厂子学学校的小学生。
同班的除了幼儿园升上来的老朋友外，还有二十多个周围搭读来的孩子。
其中有一个叫周粥的，是托了关系才进的子弟学校，也是后来和苏萌玩的最好的发小。
上辈子苏萌家里出事的时候，周粥已经嫁到国外去了，为了不让周粥担心，苏萌一直谎报自己过的很好，直到死前，苏萌都没有告知周粥实情。
苏萌知道，周粥是个热心肠的，如果知道她出事，就是拖家带口的也会回国帮她，可是周粥好不容易嫁到国外，又在国外拿了绿卡，过上了好的生活，苏萌不想拖累她。
这辈子，再次见到周粥，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扎着一把马尾辫，穿着靛青色的长裙子，背着一个和裙子同颜色的书包，一看就是和裙子一块布料做出来的，一定是出自周粥妈妈的手笔。
她妈妈是个制衣厂的女工，也是个独具匠心的裁缝。
入学前三天，一年级的同学被召集到一起，在社区的医院做入学常规体检。
苏萌一出现，大院里相熟的孩子们都朝她聚过来，以她为中心，聊的热火朝天。
欧紫梦去拉苏萌的手，讨好的夸她：“苏萌，你来啦。一个暑假不见，你又更漂亮了！”
苏萌不着痕迹的躲开了欧紫梦的手，她还记得欧紫孟背着她说她除了脸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的嫉妒样，当然，那是重生前已经成年后的事情了。
这个塑料姐妹情，不要也罢！
苏萌拨开人群，走到捏着书包袋子有些局促地站着的周粥面前，笑着伸出了手：“周粥你好，我是苏萌哦！”
周粥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看过去，没想到是个皮肤白净，五官特别精致漂亮的女娃娃，微微愣住，情不自禁道：“你好漂亮啊！”
比她见过的所有女娃娃都漂亮，气质也好。
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有奶音，可是声音软软糯糯的，真好听呢！
苏萌见周粥呆住了，把伸过去的手晃了一晃。
周粥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脸红的握住苏萌软软的小手：“你好苏萌，你……你怎么知道我叫周粥的？”
“我猜的呀！”苏萌笑了，她这一笑周粥的脸更红了，赶紧耷拉下眼皮，不敢去瞧这分外好看的小姐姐。
苏萌拉着周粥的手把她领进自己的圈子，给大院里的孩子们介绍周粥，说是她的好朋友，以后一个班的，可不许欺负人家！
叶成亮拍着胸脯打保证：“苏萌你放心，你朋友就是我朋友，我给你罩着！”
苏萌白他一眼，没有搭话。
周粥倒也自来熟，几句话就和院子里的孩子聊上了。
这时，医务站的工作人员领着小朋友们开始排队体检。
一楼检查五官和血项，二楼检查身高体重和内科。
苏萌长得奶萌又漂亮，被五官科的阿姨们轮流夸奖。
还有个阿姨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羡慕道：“真是个美人胚子，皮肤也好的没话说，要是我家闺女有你一半好看，我晚上睡觉都要笑醒！”
“那不怪你，是你和你老公基因不好哦！”旁边的阿姨笑着调侃，那阿姨无奈地笑着摇头。
排队抽血的时候，好多孩子都哭了。
小霸王叶成亮哭的最惨，别看他平时作天作地耀武扬威，可是胆子特小还怂包，扎个针就哭成了泪人。
苏萌也怕疼，但是她忍着，温温柔柔地卷起衣服，有礼貌的朝抽血的护士微笑点头，惹得小护士都脸红。
轮到周粥的时候，她扭过头不去看，眼睛微微发红，想来也是疼的，只是忍着了。
只有蒋刺，他是真的看着护士把针管扎进去，一声都没哼。
自己拿了棉签把针孔随意擦了下，然后放下衣服。
起身，离开。
利索的就好像被扎针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苏萌手里拿着纸巾，想着如果蒋刺疼哭了，就给他递上去，没想到人家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经过苏萌的时候，瞥了眼苏萌手里攥着的纸巾，眼底情绪不明。
苏萌强笑着递了纸巾上去：“擦……擦鼻涕。”
幼儿园的时候，蒋刺天天流鼻涕，她每天都要给他带纸巾的。
蒋刺皱眉，表情冷淡疏离，声音还是娃娃音，但是被他微微压低了嗓音：“我已经不流鼻涕了。”
“那……那我……”苏萌话没说完，蒋刺已经用肩膀撞开她，走远了。
欧紫梦走到苏萌身边，不服气地指着蒋刺的背影：“蒋刺你怎么回事？仗着自己长得胖就撞苏萌是怎么回事？苏萌可是厂长的女儿！你得罪的起吗？”
苏萌对于欧紫梦这种借势压人的作风很是不满，她正准备责备，没想到周粥走了过来，拉着苏萌看了一圈，关心道：“苏萌你没事吧？那个胖子怎么欺负你呢？我去告诉老师。”
“不用不用。”苏萌安抚她：“他没撞到我，是我走路不小心撞他身上的。”
周粥信以为真，这才点点头：“是这样啊。”
走远的蒋刺回过头，听到苏萌替他掩盖真相说的谎话，眼底掠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体检结束后，小朋友们被老师带着去学校体验参观，顺便领取校服，书包，饭盒，午休用的被褥枕头。
小朋友们的爸爸妈妈都赶来了，东西挺多还挺重，小朋友们是拿不动这么多的。
苏萌的爸爸苏容城和妈妈刘莉都到了。
爸爸负责拿重的被褥枕头书包饭盒，妈妈则拎着她的校服查看，春秋各两套，玫红色和藏青色。
哦对了，还有两条圆圆的绿领巾。
小学一二年级先入儿童团，带绿领巾，圆圆的那种，像还没展开的小嫩芽一样，颇为形象可爱。
等到了三年级就要进少先队，换红领巾戴。
妈妈检查了一遍衣服，确认码子没错，衣服没有破损后，这才牵了苏萌的手准备回家。
苏萌经过蒋刺身边，见到肥胖的蒋刺肩膀上扛着用绳子绑在一起的被褥枕头和衣服，身后背着放了饭盒的书包，艰难的走着。
他本来就胖，走路都挺费力的，现在背了一身的重物，更是举步维艰。
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来接，为什么蒋爸爸和蒋妈妈没有来呢？
苏萌正疑惑，却听到妈妈细声细语在说：“蒋家那孩子怪可怜的，他爸爸妈妈那个车间这几天都在加班，没时间管他了。”
苏萌听了，伸手拉了拉妈妈的指头。
妈妈低下头笑的温柔：“怎么了萌萌。”
“妈妈，蒋刺是我的好朋友哦，你能帮帮他吗？”
刘莉点点头，走到蒋刺跟前，微微弯着腰，笑的温和：“蒋刺，来，阿姨帮你拿好不好？”
“不用。”不用你们可怜！
“谢谢阿姨，我自己可以的。”蒋刺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苏萌，眉头微不可觉的皱了一下。
然后他绕过刘莉，径直往前走，他胖乎乎的脑袋上大汗淋漓，他倒也不在乎，随手抹了一把汗，喘着气往前走，表情固执又倔强。
刘莉看向苏萌，无奈地摇摇头。
苏萌被妈妈牵起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她三步一回头，看着蒋刺渐行渐远的背影。
男孩走几步就停下来喘气，明显累的不行，可却像个勇往直前的蛮牛，不放弃不妥协。
大约是从小就有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所以，未来的他才能大放光彩，站在巅峰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蒋刺艰难挪动的小身影最终消失在苏萌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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