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狐从未接触过情与爱，千年来的第一个意中人硬生生被世道的无常所隔阂。
花灯节不久后的某一天，狐终究选择放手......
“小玉已然到了适嫁的年纪，她从小便是我的贴身丫鬟，服侍我这般久便是不可多得的缘分，我已将小玉许配给一个好郎君，是城中的秀才，文人墨客颇有才华且家中生活无忧，着实是个好人选...”锦绣说起这番话的时候，不知怎的只感觉周身一团怒火，向身畔望去，却是夫君那淡漠的双眼中闪过的怒意。
锦瑟从未见过夫君这般模样，目光足以杀死她千百遍。
“夫君...你怎么了？可有不适？”锦瑟不知为何略有颤抖，却仍旧硬着头皮询问。
锦瑟不知自己那番话中究竟是因何而惹恼夫君，始终温柔以待她的夫君今日很是不寻常。
狐也不知为何会有如此莫名怒火，因为女孩的出嫁吗？因为眼前女子擅自将女孩许配给他人吗？还是因为从今往后女孩便真真切切属于他人了？
狐不知晓，内心的怒火毫无征兆的被点燃。
狐转身离去消失不见，锦瑟望着那袭忽然消失的身影，惊讶神色尽显，而在片刻后却恍若隔世，已然忘却先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门外，身影推门而入，春风满面中带着些许红尘气息，他盈盈一笑，“娘子。”
锦瑟向前走去，微微笑道，“相公。”
熟悉的院落中，有几棵桃花树，绯红之色挂满树枝。
远远望去，女孩坐在台阶上半撑着脸看天边湛蓝，许久许久的安静......
狐站在桃花树下凝望着女孩，女孩却看不到狐的存在。
“小玉。”锦瑟携着男子的手臂盈盈而来，二人如同人间鸳鸯令人羡慕至极。
“小姐，姑爷。”女孩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忙向二人请安。
“小玉。”锦绣靠近以手整理着女孩的头发，微微一笑道，“三天后是个好日子，你二人的婚礼便定在三天后吧，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我总该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锦绣在成婚后不久，与父亲一同外出赴宴，恰巧赶上那位相中小玉的秀才，秀才相貌清秀，颇有文采，在宴会之上表现很是深得人心，也就是在那场宴会上，秀才向锦绣讨要了身边丫鬟。
原来在半年前，秀才赴京赶考时，恰在河道小桥上等待船只，就在那时河道缓缓行来一叶扁舟...
扁舟之上，一抹粉衫女子立于船头，眺望远方，一双眼仿佛装着万千风景，也就在那一刹那，秀才对此女子一见钟情并立誓此生非女孩不娶，后来如愿考上秀才并小有所成方可大胆回城四处打听女孩下落并在宴会之余实现心中愿望。
“小玉，那秀才颇有本事又钟情于你，你二人日后定会生活美满幸福。”锦绣继续道，“夫君和爹得都见过秀才并颇为好感，二人皆说小玉极有福分寻了个好人家呢。”
身为府邸的下人让你，女孩的命运向来不会掌握在自己手中，此次被秀才看中倒是府邸中诸多丫鬟的心愿呢，碰巧让她赶上却不知是好是坏...
女孩始终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直到锦绣的这番话终是令女孩眉头轻皱，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抬眼看着小姐与小姐身畔的姑爷。
男子临风微笑，点头赞同锦瑟的谈说，面上竟无一丝情绪波动。
“小玉全听小姐安排。”女孩嘴角露出一丝心酸笑意，她缓缓垂下头，声音低沉而没有感情。
“既然如此甚好。”锦瑟微笑道，“这几日我便为你准备好嫁衣，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府，若是以后有什么需求，你依然可以回到府中寻得我的帮助，你我二人的主仆情分永远都在。”
女孩点头，“谢小姐，小玉此生感激不尽...”
余光中，男子牵着女子的手沿着桃花小路迈出这片院落，独留女孩孤单薄影，两相依偎的景象更显身后凄凉。
女孩微笑着看向那抹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滑过嘴角......
笑中带泪便是如此吧。
熟悉的桃花树下，没有人注视的方向，狐触碰左胸的位置，不知为何那里一片刺痛，而女孩的泪水更加剧了刺痛感。
千年从未有过的感觉......
三天后。
人间的嫁娶与青丘十分不同，抬着花轿长龙般的队伍贯穿整座街道。
府邸在这所都城中颇有名气，秀才经过半年来的发展同样小有名气。
听闻秀才要娶府邸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街道也着实热闹了一把，左右路边皆是围观的男女老少，秀才便坐在马背上与人群打招呼做礼节。
“小玉。”推开门，锦瑟微笑呼唤。
坐在铜镜前描眉化眼的女孩忙忙站起身向后张望。
“也不知道夫君怎么回事，府中这般忙碌他却是找不到人影。”锦瑟象征性的发了两句牢骚后，便拿起桌上的首饰为女孩打扮起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繁文缛节便不必遵循了。”
女孩没有见到小姐身边的姑爷，以往她所看到的都是成双成对的背影，如今她大婚之日却不见他的到来。
其实，即便是一句祝福也好呀，她已经可以放下了。
女孩怔怔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的美丽。
她从未打扮的如此精致，她也从未穿过这般好看的衣服，她更没有佩戴过这般多漂亮的首饰。
今天很特别呢，与以往都不一样...
女孩望着镜子里的容颜，并未有喜悦的快感。
“吉时已到。”门外一阵喧哗，府邸外的花轿已然来到，秀才身着一身红袍站在门外迎亲，唇角含笑倒是显得很是精神。
女孩打扮完毕，推门而出。
门外的郎君在看到女孩的俊俏模样后已是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记忆中女孩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更加美好。
女孩第一次见到秀才，也就是自己往后的夫君。
模样清秀，只是现下不知为何颇为紧张，一双干净的眼瞳起初偷眼盯着自己，片刻在接触到女孩的目光后便被灼烧般转向别处，脸颊上也有了两片绯红。
女孩平静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笑容，有些难过的心情也在瞬间多云转晴，原来自己未来的夫君竟是这般羞涩。
如此羞涩，为何小姐还同自己讲说对方曾舌战群儒，口若悬河，现下看来反差倒是不小。
女孩掩嘴轻笑，秀才怔怔望着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直到有人提醒，秀才才想起上前背着女孩上花轿，这样子便算是两相情愿结为夫妻了。
秀才背着女孩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缓缓走下阶梯，缓缓走向街道，又缓缓走向花轿，温馨而美好的画面仿佛就定格在这一瞬间......
“夫君。”锦瑟微笑凝望着二人喜结连理，忽见一抹熟悉身影，风华绝代的气度无人能够取代，“你方才去哪里了？”
狐沉默不语，目光所及之处是那刺眼的红色，刺痛在心底扩散......
随着众人的喧嚣马儿受惊，马蹄便要踩到这对靠近花轿的男女，秀才眼疾手快的以身体护住女孩，女孩眼睁睁望着马蹄向秀才的身体而来，突然的变故让她一时做不出反应。
本以为一桩喜事便要败在突如而来的变故上，那马儿却及时收敛脾气再次安分了下来。
马儿的脾气来得奇怪去的也是奇怪......
众人吐出一口冷气，幸而没有发生坏事，因为这番突然的事故，众人更是欢呼，意欲二人姻缘乃是天作之合，就连上天都不忍心破坏。
锦瑟抚摸着心口的位置，向身畔之人获取安慰，却见身边之人眉心紧锁，手臂都有些许紧绷，似是阻止着什么强烈的冲动。
她哪里知道身畔男子并非她整日里笑意盈盈的夫君，而是一个她始终都不知道今后也不会知道的存在，狐的傀儡让她已然心满意足...
狐全然没有注意周身的一切，这场盛大的婚礼在狐的眼中形同虚设。
人间不允许施法，狐身在青丘谨遵教诲，只是如今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嫉妒的怒火。
狐及时收住了手，马儿也老实的停止危险的举动。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以生命去爱女孩一生一世，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狐又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呢？
纵使狐如此的嫉妒，但女孩的生命中终究不会再有他，从今往后会是另一个人照顾她，许她一世幸福美好，狐依然会默默守护在女孩的身边。
只要女孩一生无忧便是狐最大的期望...
花轿在人群与长队的簇拥中渐行渐远，热闹的的氛围也一点一点消散，在狐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结为夫妻，他们共入洞房，他们彼此相依...
“你的父亲想要拉拢秀才为自己的可用之才，你们便将小玉作为礼物去交换了是吗？”狐的声音很生冷，全然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锦瑟转头怔怔望着身畔的夫君，竟然是那样的陌生。
凡间的人类永远都是这般复杂，狐一直知道却不想参与其中，为了达成利益他们在所不惜，为了达成利益他们也不会去衡量事物的对错。
“夫君，你知道了...”锦瑟略有迟疑。
秀才喜欢小玉是真，但能够入得父亲法眼的人又岂会是普通之人，然而用一个丫鬟去拉拢人心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即使小玉是她的贴身丫鬟。
“没错，父亲确实有用到秀才的地方。”锦瑟承认，“只是最重要的一点是秀才是真心对待小玉的，正如夫君真心对待锦瑟，你我二人方能如此幸福美满，而父亲当初不正是识夫君气度不凡才将锦瑟嫁予夫君吗？”
锦瑟微笑，脸颊泛起绯红，即便到了现在她也对面前的男子十分爱慕，颇为羞涩。
狐望着空落落的院落不再说话，狐只是想知道事件的真实，狐不允许任何阴谋用在女孩的身上，他费尽心思保护的人儿，怎可栽在别人手中。
秀才若是真心实意对待女孩，狐便作罢，若是有一丝一毫的不好，就算违背天意，狐也不会放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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