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忠孝两难

　　老和尚缓缓降落到封神台上，打发了虚无，将注意力转到卓立一旁，神色平静的蒲九冥身上。

　　老和尚上下打量着蒲九冥孤松般挺拔的躯体，最后目光落到他那棱角分明的俊伟脸庞上，眼睛一亮道：“小施主根骨清奇，肉身纯净无垢，实乃万年难得一见的修道天才，老衲这里有佛门和魔道兼修的绝世功法，你可愿拜老衲为师？”显然他一眼瞧破了蒲九冥身具圣体的秘密。

　　蒲九冥微微一怔，这桥段怎么这么熟悉啊，不过要他放弃师门重任，改投别派，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晚辈心有所恋，尘缘未了，还不想遁入空门，大师错爱，晚辈敬谢不敏。”

　　老和尚双手合十，宝相庄严道：“空门不空，净土不净，尘在门中。入我门下无需遵守清规戒律，吃喝嫖赌，夜郎窝里应有尽有。”

　　蒲九冥哑然失笑，心中腹诽不已，这老和尚说起胡话来一本正经，煞有介事，不愧是佛门中最有名的败类。当然这话他不敢当着老和尚的面说出来，否则他的下场比虚无好不了多少。

　　老和尚摆出一副谆谆善诱的姿态，继续道：“老衲不仅佛学精深，天下无人能比，修为在当世也是数一数二，你若肯拜……”身后脚步声响起，老和尚忽地住口不言，转身望向缓步走过来的雪风涯，冷冷道：“你来做什么？又要坏我的好事？”

　　雪风涯来到老和尚身前三丈处站定，道：“师弟，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蒲九冥不由大感愕然，令人闻名色变的魔和尚何时成了雪风涯的师弟？

　　老和尚冷笑道：“我有眼睛，有脑子，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否则他怎配做我的徒弟？”

　　雪风涯道：“你斩断与本体因果那么多年，早已有自主的意识，既然你知道他是什么人，难道就没看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么？”

　　老和尚冷哼道：“知道又如何？我老和尚做事只凭喜好，我喜欢这小子便要收他为徒，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雪风涯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道：“镇狱界三界未分，世人混沌愚昧，他正是……”

　　老和尚怒道：“你劝了我那么多年，早该知道我不会听你的，你若再多说一句废话，我便斩了你这具化身！”

　　雪风涯摇头长叹，然后深深看了蒲九冥一眼，转身而去，一边高声道：“今日阳尸秘窟名额角逐的最终获胜者乃是蒲九冥、苏水柔和童虎。皇后委托的事情已了，老夫这便告辞了，皇后保重！”

　　一个温婉威严的声音从武承殿内传出来，道：“雪前辈辛苦了，本宫恭送前辈。”随后便再无声息，对老和尚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似乎视而不见。

　　蒲九冥朝雪风涯躬身道：“前辈多保重！”心

　　中大感讶异，皇后叶氏藏身在武承殿内，以他如今堪比大乘境修士的庞大神识，事先竟毫无所觉，看来这独掌龙虎王朝皇权的女人绝不简单。

　　老和尚见蒲九冥望着雪风涯远去的背影，目露思索的神色，笑道：“小施主肯定好奇老衲和雪风涯那个老家伙的关系，如果你拜我为师，老衲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蒲九冥举手投降道：“晚辈一点都不好奇，也不想拜前辈为师。”

　　老和尚好似失去了耐性，不悦道：“老衲乃是得道的大德圣僧，肯屈尊收你为徒，是你的缘分，你怎能如此不识抬举？是否想老衲赏你一个耳刮子，像虚无那个小贼秃一样飞出皇宫？”

　　蒲九冥暗忖：“虚无是小贼秃，你便是老贼秃，而且是自大无德的老贼秃，大德圣僧这个名号岂是自封的？”

　　老和尚道：“老衲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拜老衲为师？”

　　蒲九冥知道他给自己下了最后的通牒，苦笑道：“佛家不是讲究随缘吗？晚辈不愿拜前辈为师，那是晚辈无此福缘，前辈一味强求，似乎有违此旨。况且晚辈已经有了师父，改投别派无异于背叛师门，前辈收一个背叛师门的人为徒，难道不怕他有朝一日背叛你么？”

　　老和尚笑嘻嘻地道：“原来你顾虑的是这些。这些不成问题。老衲修为高深，已触摸到碎虚境的边缘，体察天心，俯视天道，早算准今日老衲要收你为徒，而且老衲和你师父关系莫逆，你拜入老衲门下也不算改投别派。”随后又道：“好了，你跪下来磕头吧。磕完头，为师带你去夜郎窝里逍遥快活，顺便见见你的师兄陆惊危。”

　　蒲九冥信他的鬼话才怪，身体一动不动，心中沉吟道：“以陆惊危与邪恶狠戾绝缘的性子，肯拜入到老和尚的门下，只怕老和尚对他同样使用了威逼哄骗的手段。不过少爷不是陆惊危，偏不上老和尚的当。”

　　老和尚吹胡子瞪眼，道：“你怎么还不磕头？”

　　蒲九冥道：“二十多年前，家师外出云游，至今未归。前辈既然和家师关系莫逆，能否告诉晚辈，他老人家现在哪里？”

　　老和尚皱眉道：“他不是死了吗？难道你不是张道北的徒弟？噢，不对，张道北也不算死，只是被困在天道里，无法脱身。”

　　蒲九冥身体一震，失声道：“前辈和我师父真是莫逆之交？”接着又道：“前辈又是如何识破晚辈身份的？”

　　老和尚道：“老衲和你师父岂止是莫逆之交，我们原本是……”话未说完，大笑道：“原来小施主是在试探老衲。事实证明老衲并未欺骗小施主，现在总该磕头了吧。”

　　蒲九冥俯身向老和尚行了一个晚辈拜见长辈的礼数。

　　老和尚不悦道：“老

　　衲虽然是和尚，不在乎礼数，但拜师岂能儿戏？当初你拜张道北为师便是这样拜的吗？”

　　蒲九冥道：“前辈应该知道，家师以身合道，如今鬼幽谷只剩下晚辈一人，晚辈若拜前辈为师，必然要加入魔极宗，那鬼幽谷将从此断绝传承，晚辈如何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收徒之事前辈休要再提，晚辈绝不答应！”

　　老和尚这才知道蒲九冥对他行的根本不是拜师礼，脸色一沉，但马上又缓和了下来，道：“老衲若送你一件见面礼，你是否能够重新考虑拜师一事？”

　　蒲九冥道：“无论前辈送晚辈什么礼物，晚辈都不会答应……”

　　老和尚笑道：“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满，等你见到老衲送你的见面礼，再作出你的决定。”枯瘦的手掌一翻，掌心内托起一颗小儿拳头大小，色泽赤红似蕴含着浓郁火气的圆珠，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蒲九冥感受着血海内金色王座的异动，失声道：“三昧之灵，火神珠！”

　　老和尚点头道：“不错，正是三昧之灵。你既然认出它，应当知道它的来历。”

　　蒲九冥当然知道三昧之灵是天机锁失落的精魄，而且他体内炼天炉中更加神异的火精灵只怕是这圆珠同源同根的灵物，却摇头装糊涂道：“晚辈在鬼幽谷的藏书阁内见过师父留下的三昧之灵的手绘图，不知它的来历，请前辈赐教。”

　　老和尚严师教授徒弟似的背起两手，道：“三昧之灵又名火內之珍，五行之精，乃是镇狱界仅存的先天火属性灵物，与你鬼幽谷的天机锁有着密切的关联。”

　　蒲九冥心想：“它若是镇狱界仅存的先天火属性灵物，那炼天炉里的火精灵又算什么？”继续装糊涂道：“它与天机锁有什么关联？”

　　老和尚避而不答，突然一声长叹，自顾自地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想当年张道北天纵之姿，仅用短短两万余年的时间便斩去三尸，成为掌控一方世界的天君。这番成就纵然放在神佛漫天的上古时代也足以震惊三界。”

　　说到这里，老和尚脸上露出傲然的神色。

　　蒲九冥腹诽道：“成就天君之位的是我师父，你自豪个屁。”却隐隐把握到老和尚提起张道北的用意，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老和尚继续道：“他最终在天机锁崩解，界运流失，天道将乱之际，以莫大的勇气舍弃天君之位，代替天机锁继续维持镇狱界天道的运转。这样的牺牲既让人敬佩，又让人扼腕叹息，因为像你师父这样的好人实在不该就这样离去。”

　　蒲九冥冷冷道：“不这样离去又如何？难道前辈还能救他老人家还阳不成？”

　　老和尚将三昧之灵送到蒲九冥跟前，嘿嘿一笑，那表情好似一只嘴角沾满

　　鸡毛的老狐狸，道：“老衲虽不能救他，它却可以。三昧之灵乃是天机锁崩解时流失的一个精魄，只要用它重铸天机锁，解除镇狱界的天道对你师父的禁锢，你师父便可以重返人世了。不知小施主对它有没有兴趣？”

　　蒲九冥一下子被老和尚拿住了命脉，神色难看道：“前辈威胁我？”

　　老和尚大笑道：“威胁也好，利诱也罢，总之三昧之灵在老衲手里。你不肯拜老衲为师便拿不到三昧之灵。拿不到三昧之灵，救不了师父，便是对张道北不孝；想拿到三昧之灵，转投老衲门下，便是对张道北不忠。自古忠孝两难全，你是想尽忠，还是尽孝，你自己考虑。等下次见面，你必须给老衲一个答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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