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侵

　　踏进洞口之后，伊卡小心到每一根爪子踏下的位置都要仔细斟酌。

　　熊的冬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冬眠，而是由于食物过少，尽量多睡觉保存能量。

　　因此，一丝异响都会将其惊醒。

　　风呼啸着将洞外的雪花吹进洞来，这些细小的冰晶碎花与白龙身上凝成的冰晶摩擦而过，发出微弱而清脆的细响。

　　整个身躯近乎静止，只有腿在缓缓挪动位置的白龙像一条安静的蜥蜴，只在致命一击的时候才突然爆发。

　　随着越走越深，地面上附着的雪沫也越来越少。

　　这是个老洞了，看着洞壁凸出来的被磨的光滑的岩石，伊卡也知道里面大概率住了一只年纪不小的棕熊。

　　瞳孔越来越细，这是警惕的表现。

　　洞顶不平，而像是两块石板砸在一齐所形成的拱顶。

　　这个洞穴不是被刨出来的，而是天然形成的，经过多年的泥土飘尘的堆积和植物根系的堵塞，形成了现在的样子。

　　往里走了没多几步，头顶上出现了一点月光，这是石头没有完全闭合住遗留的缝隙。

　　呼吸声越来越近，但非常平稳。

　　洞底相当宽敞，当伊卡将头探出来时，发现了靠在洞底斜趴着的熊。

　　正睁着眼盯着自己。

　　尴尬。

　　两人不是第一次相遇，这几年中，伊卡见到过这只身经百战的老熊，雪森林中的所有动物见到它都要退避三舍。

　　老熊咧开满是血丝和残渣的大嘴，露出泛黄的犬齿低吼了一声，踉跄着猛扑过来。

　　当熊完全伸展开身体的时候伊卡才意识到，对方跟自己体长差不多但体重可能超过自己两倍。

　　尽管因为缺少食物，这只熊比他在夏天撞见的那些游荡的野熊要瘦一些，但满身的伤疤和凶恶的眼神，足以证明这只老熊的战斗力完全不输见过的任何一只猛兽！

　　在这狭窄的空间跟一个绝对力量型的野兽战斗非常愚蠢，伊卡果断转过身子快速撤退，棕熊的吼叫声紧追其后。

　　这下算是碰到钉子了。

　　窜出洞口之后，白色的身躯附着的冰晶被树枝和树根拨的四处飞溅。

　　棕熊紧接着钻出来，出洞后它站直了身躯，狂吼着，两只巨掌往前摆动，似乎是因有人胆敢闯入自己的巢穴而表达着愤怒。

　　要知道，就算是东北虎也不敢随意招惹这种猛兽。

　　伊卡在距离老棕熊五米的地方来回踱步，他已经放下了紧张，他在思考如何能够处理掉这只熊，同时又不用受伤。

　　至少也应该想办法将其吓走，毕竟他不缺食物，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睡觉，不用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睁眼看看。

　　熊吼声惊起松林里一阵飞鸟振翅的声音。

　　对方的双脚深深插入了泥地。

　　林地上覆盖的雪被熊脚踩透，露出黑泥般的腐植层。

　　棕熊久久的站立，三米多的身高看起来比起雪峰上的冰巨人也不输多少。

　　它不停的低吼，似乎是想将白龙吓退。

　　老熊的一生中，与虎豹和棕熊同类都有过无数次的交锋，而面前这个枯瘦的白色蜥蜴……

　　让它态度犹豫。

　　伊卡也没有跟棕熊交过手，心里对熊掌拍在脸上的滋味也没数。

　　但他会飞，而且他是入侵者，这意味着所有的主动权都在自己身上，打得过可以打，打不过可以跑。

　　就算是受伤了，也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几个月等卷土重来，白龙能活两千年，而棕熊只有三十年可活。

　　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对面不会一巴掌就把自己给打死，那一切都好说。

　　所以会不会被一掌打死呢？

　　想到这，伊卡开始有点虚了。

　　僵持了十几分钟，棕熊似乎双腿有些撑不住。

　　它冲着白龙呼着粗气，还在进行吓阻敌人的努力，但对于能收到的效果也不再有丝毫期待。

　　伊卡张开嘴嘶嘶的轻吼，极冷的白雾慢慢从口中飘散开来。

　　棕熊被吓了一跳，趴在地上后退了几步堵在洞口，本来消退不少的战意和凶狠又被激发出来。

　　它知道这条白色怪物是不肯轻易退却了。

　　棕熊蹬在洞口突出来的岩石上，似乎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尽管是被对方这意外的动作吓到，但伊卡从熊后退的脚步和稳健的身形来看，其体力还非常充沛。

　　伊卡表面看上去还在查看对方的情况，但内心中似乎有一条小白龙一直在不停的敲鼓，一边喊着上啊，上啊，杀啊，杀啊，喊得他心烦意乱。

　　准备是充分的，分析是冷静的，但最后决定的做出是非常轻率的。

　　棕熊因为认识到敌人如论如何不肯离开才做出一搏的决定，而白龙则是因为忍受不了本性不断的驱使，直接冲了上去。

　　夜幕下的森林中，白色的薄翼在进攻的瞬间猛地张开，让伊卡的身躯看起来长大了三倍不止。

　　已经冲上来的棕熊被这突来的阵势吓的慌了神，也就在这一瞬间，自己的喉咙被伊卡尖利的龙爪划开了三个口子。

　　涌出的鲜红血液在月光之下显出诡异的黑紫色，棕熊咕哝着，呛咳着转过身来，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伊卡用持影杯的爪子按在地上支撑身体，舔掉右爪上的鲜血。

　　冒着热气的血让他不适。

　　之后他将身子调正，重新绕着巨熊踱步起来。

　　一回合，胜负已分，但其中一方明显还不服输。

　　黑熊被自己的血呛的连吼都吼不出来，但还是张着大口扑了过来。

　　白龙往后一撤，躲过了棕熊这一拍击，伸展双翼猛的向前一扇，倒退着腾飞到半空，抓附在一颗古松之上。

　　出爪扫掉挡在面前的枝叶，他看着树下棕熊无力的晃动着松树，蛇般的眼睛中完全看不出一丝怜悯和同情。

　　曾经让自己惧怕的雪域一霸如今落到这般田地，白龙的心里不是满足，不是得意，更不是骄傲。

　　他看着棕熊绵软无力的拍击，缩着脖子试图阻挡血液涌出的样子，脑海里全是当初将自己拖出蛋来的人类的面孔。

　　那些把龙族当作猎物的可悲灵长类，总有一天会像这只棕熊一般，连拯救自己的力量都完全失去。

　　白龙展开双翼缓缓落下，看着这只已经趴伏在地上不再动弹的棕熊，转身背向，用锐利的尾尖快速插入心脏，终结了其横行雪野的一生。

　　伊卡没有打算吃掉棕熊，也没有打算将其复生，熊尸被留在这里，作为从小到现在的主要心理阴影之一，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

　　他看了看自己怀中泛着微光的影杯，返回了黑漆漆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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