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闲言碎语
“孙大哥有所不知，东厂之内鱼龙混杂，山头林立，想要全盘掌控确实不容易，甭说我义父了，便是江彬也没做到。”高忠并不生孙秀的气，说着话锋却猛的一转：“不过呢，里头其实有个极其特殊的人物，只要能把他降服，一统东厂易如反掌。”
“居然还有这般人物？咱家怎么没有听说过？”孙秀显然并不相信高忠的话，心里其实又很好奇。
白玉京却知高忠一向稳重，又是此等大事，肯定不会跟自己开玩笑，是以一听之下，顿时心动，问道：“对啊高大哥，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高忠苦笑了一下说道：“此人姓徐名颉，仓颉的那个颉，品级不过监丞，职务就是个司房，负责厂内财务，年不过四十，却已经伺候过好几任厂公，下至番子，上至督主，没一个不尊重他的，就连我义父都只呼其字而不名……”
“掌管财务嘛，肯定掌握着不少人的把柄，”白玉京商人出身，自然明白财权的重要：“小弟就是有一点不明白，这徐颉到底有何本事，竟然敢于拒绝那么多任厂公的拉拢？”
“你咋知道他拒绝了？”孙秀不服气的问道，接着不等白玉京回答便撇嘴道：“咱家还当是何方神圣能让廷显如此推崇，原来是徐颉这个成日里琢磨飞天的怪胎，降服他就能一统东厂？咱家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小白刚才不都猜到了嘛，因为他掌握着绝大多数人的把柄啊，至于为何拒绝拉拢，纯粹就是因为这人脑子有问题，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能像鸟儿那般飞上天空，从不参与拉帮结派，这叫什么？这就叫无欲则刚，只要让他一直掌握财权就成，其它的，你们哪怕斗成一锅粥也跟他无关……最主要的，能耐再大的厂公也是凡人，谁也没法帮他飞上天啊！”
“说了跟白说一样，好像小白就能让他飞上天似的，小白师从异人不错，你还真把他当神仙啊？”
“万一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没有万一，小白要真有这本事还入宫干什么，早就上天逍遥去了。”
听二人斗嘴，白玉京忍不住微微一笑，看一眼正当中天的圆月，忽然轻声哼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小白，你小子疯了吧？大半夜的……不过你别说，这调子还挺好听，词儿也挺好，你写的？”
“噗嗤”
高忠忍不住噗笑出声，见孙秀侧脸瞪自己，忙不迭的拱手作揖，顺口解释了一句：“曲调小弟也没听过，不过词儿是北宋大家苏轼写的……小白，忽然唱这词儿，莫非真有飞天的办法？”
白玉京笑而不答，仍旧自顾自的往下哼唱，直到“千里共婵娟”罢，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没两声便听前方有人断喝：“什么人？”这才止住笑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东华门。
设几筵之后内外文武便要早晚至思善门哭朱厚照了，白玉京却只去了一次便再没去过，于是闲言碎语四起，都说大行皇帝不开眼，居然信错了这么个不忠不孝之辈。白玉京却丝毫也不在乎，每日里早出晚归，不是找人谈话便是各处转悠，短短几天，不但摸清了东厂运作的大致章程，便上下人等也认了个七七八八。
让高忠奇怪的是，居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召见过徐颉，莫非想晾一晾他让他主动来投？可徐颉主意比谁打的都正，要是如此简单就能降服的话哪里还能轮得到你嘛！
“杨大人，看来咱们还是高估白玉京了，为了抓权，居然连最起码的忠恕之道都丢到了脑后，大行皇帝还真……”蒋冕想说瞎了眼来着，话至嘴边方觉不妥，急忙又咽了回去。
今天是杨廷和的寿诞（此处绝对瞎编，杨廷和寿诞什么时候肯定能查到，不过关系不大，也就懒得查证了），不过大行皇帝丧事期间严禁各种庆祝活动，所以他只邀了蒋冕一人过府，连毛纪和礼部尚书毛澄都没叫。
杨廷和颇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是啊，确实看走眼了，可惜了的，照这样下去，甭说他那署理东厂的差事，怕那顾命辅政的名头也当不了多久啊！”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回头有机会的话，孩儿觉得父亲应该点点他。”杨慎也很惋惜，在旁给杨廷和提建议。
杨廷和点点头，还没说话便听蒋冕道：“提醒不提醒的吧，本末倒置，如此人品，就算真有大才，迟早也得变成刘瑾第二，想要除之，却肯定要比刘瑾难的多，与其如此还不如放任自流呢！”
“蒋公说的也是，晚辈不过是觉得太过可惜罢，多么风流的一个人物啊，想不到居然是这种人！”说着话，杨慎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送走蒋冕，回到自己的卧室，杨慎仍旧心有忿忿，免不得便将此事告诉了黄娥。
“妾身倒觉得白公公不是夫君你们所认为的那种人，不然的话，他写不出‘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那样美丽的词句……”
“娘子啊，你快得了吧，李绅，宋之问，元稹……有才无德之人多了，为夫也知你这人最喜有才之人，不过若以才断人，怕要吃无数的亏，上无数次的当啊！”
望着杨慎哭笑不得的表情，黄娥也没话说了，主要他提的那三人忒有代表性，实在是堵到了她的嗓子眼儿，让她有心辩解几句都无从辩起。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相信了杨慎他们的判断，不知为何，她虽然一点儿都不喜欢白玉京那双贼亮贼亮的招子，甚至每每梦到都要从梦中惊醒，但她就是相信白玉京的人品，绝非杨慎嘴中的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出头椽子先烂的道理，可为了皇后娘娘却毅然担起了重任，如此忠心，又怎么可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嘛！
“想什么呢？今晚怎么……”身上杨慎不满的在耳边呢喃，黄娥心一惊，急忙轻轻“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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