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文人士大夫

　　半路上遇到了薛己，看的出来，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东厂内部争权夺利，倾轧猜忌，公公初掌东厂，若能在新君继位之前完成整合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成，当慎重为上，切记切记。”示意薛己稍等，杨廷和语重心长的对白玉京说道。

　　白玉京明白他的意思，除非真能在短时间内降服东厂那些老油条们的心，否则的话，这是不建议自己太得罪人，看来是对自己摘掉署理的帽子并不看好。

　　“多些老大人提醒，晚辈会小心的。如今正直多事之秋，老大人总理朝政，若有用的到晚辈的地方，但请吩咐便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壮大自己的势力，自然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建议国姓义子们守灵便是向外臣示好之举，此刻再许些空头承诺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事实上白玉京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想办法避免杨廷和与嘉靖走向对立，当然此事并不着急，他还得慎重的考虑一下再做决断。

　　“首辅大人，下官想回南京。”目送白玉京远去，薛己开门见山的对杨廷和说道，他本就是南京太医院的院判，去年跟正德来的京师，如今大事已了，便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沉默了一下，杨廷和点点头道：“回吧，此事我会尽快安排。”

　　薛己木然的点了下头，抱拳道：“多谢大人，若无别的吩咐，下官想去仁智殿看看大行皇帝。”

　　“一起吧！”

　　说着话，杨廷和率先向前走去。

　　自从太宗朱棣死在蒙古，遗体运回京师，停柩仁智殿以来，仁智殿就成了后代皇帝宾天之后的停灵之所，一般习惯上称其为白虎殿，应该取的是白虎肃杀之意。

　　此殿在武英殿以北，右翼门以西，紧挨御膳房，是一处规模比较大的宫殿区，除了作为大行皇帝的停灵之所以外，还是宫廷画师的作画场所（仁智殿现世不存，蛮清时为内务府所在地）。

　　仁智殿有两个门，东南角的叫思善门，内外文武并公候世妇们早晚哭灵便来此处，不过此刻几筵未设，并无外臣，只有几个司礼监礼仪房的几个小火者守在门口，眼见杨廷和与薛己来至，匆忙上前行礼，接着门内奔出一人，身穿监丞服饰，杨廷和没见过，但想来应是礼仪房的掌事一类人员，便随口问了几句各处准备情况，对方果然对答如流，十分的干练。

　　“那些国姓义子们可曾过来么？”忽然想起张永去传懿旨，自己一直忙碌，并未探其情况，也不知江彬等人是否奉诏，杨廷和便问道。

　　“除了平虏伯朱彬大都督因伤心病倒没办法入宫以外，其余都在。”那管事小心翼翼说道。

　　杨廷和微微皱了皱眉，看来让许泰参与京城防务还是很有必要的，这帮人果然真有异心。

　　已是下午，早饭和午饭杨廷和都没顾得上吃，却一点儿饿的感觉都没有，摆手示意那名管事去忙他的，和薛己进了大门，见里边内宦穿梭，一片忙碌的场景，偏殿内乱哄哄的，也不知道那些国姓义子们在说些什么，主殿停灵的地方却安静的很，只有一个人跪在朱厚照的遗体旁边默默的烧着纸钱，连夏氏都不见踪影。

　　杨廷和本就不想见那些国姓义子，径直和薛己进入主殿，这才看清，原来烧纸钱的不是别人，正是谈允闲。

　　谈允闲也听到了动静，发现是杨廷和跟薛己，却并未起身见礼，也没说话，而是仍旧自顾自的烧着纸钱，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她瘦了足有二十多斤，原本合体的绿色官袍套在身上便显得十分宽大，衬着她灰白的脸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形销骨立，仿佛风大一些便能把她刮跑似的。

　　“谈御医，皇后娘娘呢？怎么不见她？”杨廷和主动搭话道。

　　“心神俱疲，下官着人送回宫了。”谈允闲语气淡淡的，头也没回。

　　杨廷和轻叹了口气，见谈允闲不愿搭理自己，也就不再多言，默默的站在朱厚照的尸体旁发呆。

　　薛己没有和谈允闲说话，从旁边拿起纸钱烧了一把，又上了三炷香，然后走到遗体正对的位置跪倒，三跪九叩之后，起身冲杨廷和抱拳作揖，没说话便转身出了大殿。

　　谈允闲也走了，走的很慢，动作很轻，仿佛害怕惊动到朱厚照似的。

　　但她终究还是出了大殿，只剩杨廷和一人，微风吹动，长明灯剧烈的跳动了两下，一股无法言说的气氛忽然如同泰山般压向杨廷和的心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偏殿内的吵吵声也一下子变的不清晰起来，远在云端一般。

　　这种感觉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是一瞬间，某刻，所有的感觉重新恢复正常，他才发现，浑身居然已经全都被冷汗打湿了，如同刚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噗通！”

　　腿一软，他重重的跪到了地上，眼泪不由自主便流了出来，悲呼一声“陛下啊，老臣有罪！”便将脑门儿重重的磕到了面前的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夫君，你不是一直都说大行皇帝是个无道的昏君嘛，如今总算是宾天了，应该高兴才对……”

　　“住口！”杨廷和怒视黄娥，破天荒的用十分严厉的语气说道：“君父君父，他再有不是，可以背后议论，可以当面劝谏，唯一不能幸灾乐祸，此非君子所为也。”

　　黄娥丝毫也没有生气，自从听到朱厚照驾崩的消息后，杨慎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多半天没有说话了，她知道他是真的伤心，生怕他伤了身子，这才故意这么逗他。

　　“对不起，为夫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心神失守，有些失态了。”杨慎突然明白了黄娥的用意，语气缓和下来，鼻子却不知怎么忽然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抱住黄娥，颤声道：“陛下真的宾天了，陛下真的宾天了，为夫怎么感觉像做梦似的？”

　　“是啊，真像一场梦。”黄娥喃喃自语，心里却不知怎么想到了白玉京，不由自主便说了出来：“也不知道白公公怎么样了？大行皇帝让他署理东厂，少登高位，怕是祸非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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