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朋友的嘱托
深夜寂静无声，陆可可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心如死灰。上天和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顾宣之被宣告手术成功之后，又一次被推进了这里。仿佛是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梦魇，让陆可可头痛欲裂。
天将拂晓，那扇门终于再次打开，她木然地看着医生和护士推着顾宣之出来，顾家父母急切地和医生交谈，她盯着这些人不断一张一合的嘴巴，听见医生说了一句“很抱歉……”之后，就耳鸣得厉害，什么也听不见了。
“可可……”妈妈在一旁呼唤着她，她知道，可是整个人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再动一下。刚才妈妈还高高兴兴地赶来给顾宣之送饭，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一切都全变了。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很是心痛。她留一张和顾家父母和医生的对话，好像是说手术本来就有风险什么的，病人重新站起来的可能性很小了……
陆妈妈顿时觉得心里发凉，握着女儿的手，眼泪就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周亦舟闻讯也马上赶了过来，刚才他正在办公室加班。“亦舟，你不是说美国医生可以治好宣之的吗？他现在……”顾妈妈一见周亦舟来，便拉着他，没说两句话，已经是泣不成声。
“阿姨，对不起……”周亦舟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下午，汉斯医生刚刚告诉他，手术基本上是成功的，只要以后配合康复治疗，是没有问题的。而此刻，那位汉斯医生已经坐上了飞回美国的飞机。
“好了，别说了。”老顾总在一旁对姑太太说，“这次手术不成功，我们再找别的医生嘛，这谁能遇见得到。”又转头对周亦舟说：“亦舟啊，你忙你的去吧。麻烦你了，这儿我们来处理。”两个人推着顾宣之回了病房，手术室门口剩下陆可可母女和他三个人木然地站着。
“阿姨，你好。”周亦舟走过去向陆可可的妈妈打了声招呼，说：“我送你们回去吧。”他知道此刻陆可可肯定是悲痛欲绝，他也是一样，但总要有一个人坚强起来，收拾残局。
陆可可摇了摇头，说：“不，我在这儿等他，他要是醒来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周亦舟看着一脸憔悴的陆可可，她的眼窝深陷，浓重的黑眼圈让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
“就算你不休息，阿姨也要休息啊。何况，你也看见了，顾阿姨肯定会守着顾宣之的，她现在情绪不是很好，你要是进去，恐怕会闹得不愉快。这样吧，我先送你们回去，完了我来守着，他要是一醒来，我就给你发信息。”周亦舟说。
见陆可可还是没有反应，妈妈便拉着她的手说：“回吧，可可。你这会儿进去，那个顾太太难免又会说难听的话，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陆可可心里明白，他们说的都对，顾太太肯定这会儿恨死了自己，她现在去不仅是自讨没趣，还会惹得她更伤心、更激动，便接受了周亦舟的建议，跟着他下了楼。
坐在车上，三个人一路无语。很快，车子就停在了陆可可家的门口，周亦舟打开车门，说：“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有我呢。”陆可可没敢看他，拉着妈妈就上了楼。
周亦舟目送着他们远去，回到车里面，抽了一根烟，又开车回了医院。病房里的台灯还亮着，顾宣之还是没有醒来。老顾总已经回家去了，他现在正是分身无术，这两天顾事的股市很不稳定，股东不和的传闻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儿子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真是难为他了。顾太太坐在病床前默默地抽泣着，她的背佝偻着，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憔悴，完全没有了以往那种阔太太的神采。岁月真是残酷，把这样一个美人就这样催老了，要知道，顾太太年轻的时候可是央视女主播，不仅人美，而且做起事情来也是相当有魄力，顾事可以说是她和老顾总一起创立的。只是有了儿子以后，她的重心就从公司转移到了家庭上。年轻的时候为了工作，她放弃了怀孕的最佳时期，顾宣之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所以从小就格外宠爱些。现在，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最伤心的就是她了。
周亦舟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把一张纸巾递给顾太太，说：“阿姨，别哭了。”
顾太太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将背挺起来，慢吞吞地说：“亦舟，不好意思，我那会儿有些着急。”
周亦舟忙说：“没关系，阿姨。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都是因为我，宣之才会变成这样。”
顾太太摆了摆手，说：“不怪你。这都是命。宣之的4岁的时候啊，有一次我带他到峨眉山去玩儿，遇上一个老和尚，他就告诉我，这孩子呀，以后必定有一劫，让我到啊，到庙里去请个佛。我当时一听觉得这肯定是骗人的呀。现在想想，没准儿他说的是真的呢，我要是当时去请了这个佛，他是不是就可以渡过这一劫了？”
周亦舟望着眼前精神恍惚、陷入回忆的顾太太，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他从小失去母亲，知道这种看着亲人备受折磨的样子是多么难受。他想安慰她，却找不到任何言语。
“亦舟啊，你说你们俩小的时候，就是你最懂事，他呀就是个小魔王，到处惹事。我们这些家长啊，都特别羡慕你妈妈，有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谁承想，你妈妈早早地就走了。唉……真是世事无常啊。我看着宣之这个样子啊，我就想，我宁愿自己早早地走了，只要他能平安健康……”
周亦舟听到这些话，鼻子一酸，差点留下眼泪来。他紧握住双拳，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他说：“阿姨，你别说了。宣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想尽任何办法都要治好他的病。我妈妈走得早，从小您就照顾我，在我心里，宣之就和我的亲兄弟一样。”
顾太太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用纸巾擦了擦，强忍着眼泪，说：“都别说了，孩子。我知道的，你们俩个感情好。他呀，就是像他那个老爹，这辈子就栽在女人身上了。也不知道那个陆可可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周亦舟想为陆可可辩解，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说这些，只能让顾太太更伤心，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听着她的抱怨。等她说完了以后，他才说：“阿姨，要不你到隔壁的陪护床上睡一觉，我在这儿守着。”
顾太太摇了摇头说：“不用。你回去吧，我来守着。你最近也不好过，我知道。你忙你的去吧。我也睡不着，在这儿看着，踏实。”
周亦舟不好再说什么，他最近的日子确实也不怎么好过。本来因为之前写字楼项目材料除了问题，要跟英国公司重新协商。英方代表来的那天，正好是陆可可被绑架的那天，公司的人联系不上他，只好让总经理代为出席。英方对此很不满意，觉得他们没有诚意。后来几天，他又忙着处理顾宣之和其他的事情。正好爷爷那段时间身体又不是很好，也需要他照顾。所以根本无暇顾及与英方代表的谈判，代表回了英国，谈判因此而终止。现在英方提出解约，为了这件事情，整个公司的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下午，秘书刚给他拿来几份起草的方案，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就得知顾宣之出事了，便赶紧赶了过来。
“好。阿姨，那我先回公司了。你自己保重，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周亦舟站起来，拿起外套，准备出门。他还没走出去。顾太太突然问：“那个凶手怎么样了？”
她不提，周亦舟还差点忘了。那个周亦帆的事情现在还没有了解，昨天方队刚和他通过电话，说检察院下周就要开庭审理了，所有的证据确凿。多条命案，再加上绑架、贩毒，死刑是免不了的。
“下周四开庭，估计最低是死刑。”周亦舟说。
“嗯。”顾太太点了点头，说：“到时候记得通知我，我去看看。”
周亦舟答应了一声，便和她告辞，又开车去了公司。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公司里空无一人。周亦舟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电梯去了办公室。走廊的感应灯一排排亮起，平常不觉得，此刻偌大的办公室里充满了寂寞。周亦舟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门反锁上，坐到办公桌前开始看那一沓没有看完的文件。必须在这些方案中做出选择，明天一早给英国公司答复，否则这件事情越拖下去会越麻烦。
然而，此刻周亦舟的大脑里一片空白，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如同蚂蚁在他的眼前蠕动，一个都看不进去。他想起，顾宣之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他就坐在对面的那张沙发上，认真地玩着游戏，说他最近又认识的姑娘，为他和孟瑶的感情答疑解惑……人生有这样一个朋友，也是无憾了！
周亦舟站起来，坐在沙发上，他突然记起那次让顾宣之调查陆可可的情形。顾宣之就坐在这里，拿着一堆资料，在那里眉飞色舞地念着陆可可的资料。那时候，他们三个人大概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如果有一个人必须在这段感情里，做一个沉默着，那他愿意永远祝福他们。
想到在这里，周亦舟心里一阵酸楚，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这个城市疲惫的霓虹，感到一阵困倦。但是他不能睡去，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点燃一根烟抽完，又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强迫自己看起文件来。
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五点，那些密密麻麻的文件终于看完了。周亦舟在文件需要修改的地方做好批注，便给秘书发了一份邮件，让他修改好之后尽快发给英国方面。他打开窗户，一股清凉的风扑面而来，他看见大街上已经陆续有了行人。清洁工拿着扫把在扫地，发出“唰唰”的声音。
又是新的一天！
周亦舟穿上外套，将办公室的灯关掉，去了地下停车场。凌晨的街道交通状况好的异常，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医院。他走到病房的时候顾宣之已经醒了，顾阿姨不在，应该在旁边的陪护间睡了。他进去的时候，顾宣之正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周亦舟走进去，说：“你醒了？我给陆可可说一声，她本来要陪着你的，怕阿姨生气，就先回去了。”
顾宣之忙说：“不要告诉她。”
听到动静的顾太太已经醒了，她从陪护间走出来，打开灯就看见周亦舟正站在那里。“你怎么这么早来了？”她问。
“哦，我不放心，来看看。医生看过了吗？怎么说？”周亦舟问。
顾太太没有回答他后面的问题，只说：“看过了。”周亦舟就知道情况不是很乐观。
顾宣之突然说：“妈，你先回去吧。我饿了。”其实他是故意让妈妈先走，想单独和周亦舟说几句话。
“她很担心你，说你一醒来就让我通知她。”顾太太走后，周亦舟才说。
顾宣之还是望着天花板，半天才说：“那你呢？你担心她吗？”
周亦舟明白顾宣之的意思，他说：“她不应该是我担心的。她现在是你的女朋友。”
顾宣之苦笑一声，他说：“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不应该有一个残废的男朋友。”
“别这么说，宣之。”周亦舟听见他如此贬低自己，无比痛心，他说：“你知道的，她不是在乎这个的人。况且，你会好起来的。”
“你们都别骗我了，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知道。”顾宣之说，“亦舟，从小我们两个人同时喜欢什么东西，都是你让这着我。这次，你不必让我。答应我，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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