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 流言.三
掩良心中已经预演了一百种恁死怀瑾的方法，什么切片啊油炸啊红烧啊都想了一遍。
终于，怀瑾不紧不慢地来了。
眼见着那个白发白衣的人一步步走近，掩良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她要活剥了他！
而怀瑾丝毫不觉，还抬起漂亮的眼睛冲她温柔一笑，才躬身行礼道：“怀瑾见过主子。”
这声“主子”一叫出口，一旁侍立的几个小宫女的脸便齐刷刷一红，只是昨天才挨的板子，几人都低着头一动不动，好似无事发生，青烟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她们。
一上来便被梗了一下，掩良憋着气正要开口大骂，怀瑾却又笑着继续道：“多日不见，主子可是越发娇艳了，看来这皇庄温泉是极好的。只是不知主子可曾想念怀瑾？”
卧槽一上来便开始调情？！
宫女们头压得更低了。
掩良条件反射地回嘴道：“你有毛病吧！鬼才想你！”
谁知怀瑾却笑笑地接了口，语气委屈得很做作说：“哦？怀瑾可是日日夜夜地思念主子，想着若没了怀瑾服侍，主子孤枕难眠可怎好。”
怀瑾很是自信，通过一段时间的认真学习，他对自己新职业的工作内容已经熟记于心，无非就是伺候主子就寝、与主子调情尔，毕竟看了那么多话本子，说个情话什么的，并不在话下。
这还是那个不入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国师么？！这下连青烟都惊了，竟说出这等……的话。
掩良本就憋着气，现在更是被一下气得上了头，她操起一旁小几上放的茶杯，啪一下砸在了怀瑾脚下，大喝一声：“你放肆！竟在此胡言乱语！？”
怀瑾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当着一地碎瓷片便跪了下来，一磕头淡淡地道：“请主子责罚。”
这下可吓到了宫女们，屋子里响起了一声清晰的“嘶——”
妈耶这变态还有自虐倾向？！
掩良也吓了一跳，一看旁边几个小宫女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想想这里的事若传了出去，指不定又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她头疼地挥挥手叫青烟带她们退下，并冷声让怀瑾站起来。
待几人退出去，掩良心道怀瑾这变态脑回路与常人不同，和这家伙说话不能生气。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才一脸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开口道：“国师大人可知，如今京城里具传，说我大齐国长公主沉迷男色，竟连国师这等修行之人都敢染指？”
“哦？竟还有这等事，怀瑾确是不知的。”怀瑾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语气装的很是惊讶。
“沈清欢使人去查，说流言是从国师大人处传出的！这你也不知？”看着那张平静的脸，掩良觉得自己想一巴掌扇过去，不行不行，要冷静。
“怀瑾确是不知。”怀瑾歪歪头，微笑着说。
掩良受不了了，是她的错，和个变态还说什么话呢？！
直接拍死算球！
她噌一下跳起来，一把抓住怀瑾的领子，：“敢在本公主面前装傻！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怀瑾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差不多一个头的女子揪着自己的领子瞪他，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怀瑾居然有些开心，这次他笑得比刚才真实了许多，道：“若主子想处置怀瑾，怀瑾甘愿矣。只是怀瑾确是不知主子为何生气。还请主子为怀瑾指点一二。”
“哈、哈、哈！你居然还给我装傻？好，那我问你！你做什么四处胡言乱语的、满京城地胡乱嚷嚷，坏了本公主名声？！”掩良干笑三声，边说边狠狠地扯着怀瑾的领子，一字一句道。
“但怀瑾所说，确是事实呀。”怀瑾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长公主名声不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他说的是事实。
“你还敢说？！我何曾将你……怎样！”虽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生气，掩良还是忍不住火气上涌。
“但那日长公主所下懿旨……”怀瑾还记得长公主是怎样一副语气与他说要收了他。
“那！不！算！”掩良渐渐不耐烦了，她咬牙切齿地反对。
“可，此事已人尽皆知了呀。”怀瑾觉得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很有趣，他扯出一个更大的笑。
“我不管，你自己捅的娄子，你自己收拾！”掩良咬着牙继续道。
“那……不若如此，长公主便将此事坐实便好？”怀瑾想了想，挑了一个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你！！！”掩良气的说不出话了。
怀瑾则沉了目光，抬起一只手轻轻抚着掩良的脸颊，凑近她，说了一句自己从话本子里抄来的话：“主子若是有火，便往怀瑾身上泄，可好？若是主子憋坏了身子，怀瑾可心疼呢。”
掩良被他这一下吓得一身鸡皮疙瘩，她一把撒开他的领子，往后一跳：“你神经病啊！”
怀瑾则一脸人畜无害的笑，答：“怀瑾并无有疾病，主子可亲自一试。”
这这这！无法沟通了！
掩良刷地一下抽出小刀，横在离怀瑾的脖子一指的地方：“你你你！你、你，信不信本公主杀了你！”
发觉长公主用的是自己送的刀，怀瑾心里跳了一下，小小的欢喜荡漾开来，他点点头赞同道：“若主子喜欢，怀瑾愿博主子一笑。”
说完还主动地上前小半步，刀刃便蹭到了怀瑾的脖子上。
白净的脖子上立刻冒出细细的血珠子。
掩良已经无法了，她生气地将手中的刀往旁边一扔——
她不可能杀国师，会天下大乱的，但她好气啊！
然后她伸手再次揪住了怀瑾的领子，将他往外拖：“坐实是吧！好，本公主就给你坐实！”
怀瑾听话地跟着她往院子里去。
然后掩良一推，将怀瑾赶到院子中间，指着他道：“你哪也不许去！”
随即转身，回屋，啪地一下把门摔上。
而怀瑾，则乖巧地站着，这一站，便到了金乌西坠。
夜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雪，长公主宫内的小太监小宫女们来来往往，看到院里站着的白发人，也只偷偷瞄一眼，并不敢说什么。
掩良这一天被怀瑾气的不轻，夜里睡着也咬牙切齿不安稳，迷迷糊糊间梦见了前世——
那一世，她第一次见怀瑾是在新年祭天大典上，只恭敬地打了个招呼，掩良心想，这人真好看。
那时怀瑾冰着一张脸，一双眼睛也冷冰冰地看着她。
有一次，钦天监送来了一碟子点心，提着食盒的小童说，这是西域那边进来的，国师听说长公主喜爱点心，便送来了。
掩良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收下了。
没过多久掩良便病倒了，刚开始以为是风寒，连着吃了许多汤药，反倒越发虚弱下去。
掩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她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着的时候，便瞧见一群太医站在床边，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小声商议。
时不时会听见允华的怒骂，太医们颤声求饶，一帮庸医，谁都救不了她。
偶尔她也会感觉到手被握住，温温热热的，握的很紧，听到允华在与她说话，声音却一会远一会近。
她想听清允华说的是什么，却陷入一片冷冰冰的黑暗中。
掩良心想——
没关系的允华，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这一次算好的，国也复了，萧渚清也死了，朝中也渐渐稳定了。
这一世能死在病床上，身边有允华陪着，已经很圆满了。
这个轮回，大概能就此停下来吧。
只可惜，不能再听到允华叫阿姐了。
然而她却又从冰冷中跌进一片温暖，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张漂亮得像冰雕一样的脸。
是怀瑾。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怀瑾冷冷地问她，你是什么。
人？妖？抑或其他。
随即转身离去，一个小童来给她喂水，待她好一些，便给她送上一些吃食。
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一碟子精致的点心，与送到她处的那一碟子一样的点心。
掩良的心往下沉了一沉。
怀瑾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有时对她很好，有时对她很不好。
怀瑾教她下棋，一步一步细细说着，她若学不好，便是一顿鞭子。
怀瑾在她身上施针，不知扎了什么穴位，她全身如虫噬一般疼痛，直疼出一身冷汗。
怀瑾给她带了许多物什，什么金银首饰衣裳脂粉，冷冷地看她挑。
她想方设法要逃走，被怀瑾抓回去，便又是一顿鞭子，疼得她晕了过去，醒来脚上戴了沉沉的镣铐。
镣铐磨破了她的脚踝，怀瑾又拿了药膏子亲自给她包扎，她冷冷地看他动作，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怀瑾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情感，似是迷惑，似是悲哀，他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的？
一夜翻来覆去，又梦见了不喜欢的事情，掩良起的很早，并且十分抑郁。
她收拾梳妆完，打开门看见满院子落了雪，素装银裹，天地之间一片冰凉干净，而这个纯白的世界中央，站着一个白衣白发如谪仙一般的人——怀瑾。
“怀瑾给主子请安了，主子昨夜歇的可好？”怀瑾语气恭敬，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因站了一夜，头上还顶着一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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