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问题
“那怀瑾可就问了。”
“你说～”掩良很是轻松，一点也不担心会回答不上来。
她觉得吧，跟任何人夕相对十几年，对方肚子里几根肠子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眼下，她正就是对怀瑾熟悉得不得了，而怀瑾这辈子才是第一次见她，又是在她的主场周围都是她的狗腿子们——真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何况掩良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又学了小半年哲学史的人，如果这种逆天buff金手指加持都不能忽悠你个怀瑾，那不叫掩良叫猪头好了。
“长公主可曾学过甚卜卦修行之道？”
“不曾。”掩良打开一副画卷，头也不抬一下，青烟手上的小算盘啪嗒响了一下。
怀瑾发觉这样一点点问下去那个小算盘会响个不停，一口气道：“那长公主可求过护符拜过神佛遇过甚稀奇事？”
“这算三个问了，”掩良对着青烟道，算盘又是一阵噼啪声，掩良觉得很悦耳，再转回来对怀瑾说，“我不信这个。”
“那么，”怀瑾顿了一顿，直视着掩良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青烟拨算盘的手疑迟了，她觉得国师问的不成规矩了，于是抬头望着自家主子。
掩良支着下巴看一眼国师怀瑾，低头继续看画卷，没有一点波动：“萧掩良。”
青烟见主子无碍，便继续拨着算珠，又是一声清脆的噼啪声。
“……”怀瑾沉默了一下，他感觉这样是问不出什么的，转而道，“前些日子，长公主问怀瑾是否能通晓自己的命数，怀瑾确是不能。长公主觉得，这是为何？”
掩良用一种“这人是个傻子吧”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睛，怀瑾也静静看回去，等着她开口，过一会掩良将手里的画卷丢到一堆去，才道：“人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命数呢？”
怀瑾的眉头微微皱起，那张无悲无喜表情微软的脸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纠结——人能知道自己的命运么？能么？若能，为何人皆身不由己，一举一动一言一思皆注定，即是注定，又怎能知前定？知是前定，又能如何？
那么，是人不能知晓自己的命运，所以他才不能知？那么……他是……怀瑾想起师傅逝前他想问的那个问题——我是什么？
他洞晓世事，能知一切人命运，天道仿佛就在他手里，可是他却不能明白自己是什么。
他正胡思乱想着，掩良的声音又悠悠响起：“吾闻三界为长夜之宅，心识为大梦之主。”
怀瑾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掩良与他对视一会，再继续道：“既身在梦中，又怎知身是梦幻？”
“心识静灭，无心万物，则知一切无中生有，竟为梦幻。”怀瑾自然而然地接上去。
有与无，生与灭，色与空，他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些问题，身于梦中，于种种色相迷离间寂静涅槃，或许才能知此身是梦，而如果此身是梦，知晓自己的命运，于梦中又有何义？终究不过梦醒，一切尽散。
“可若明知一切皆梦幻，却醒不了呢？若醒来是另一个梦呢？若真如此，国师可曾想过，知命运与不知命运有何异？”掩良其实很看不上玄学的虚实有无之辩，非要知晓自己或他人的的命运，知道自己是吃饭噎死还是喝水呛死，也无法避免死亡。
对她而言，就算人生不过梦境一场，她却在这样的梦境中轮回往返，万劫不复，如何都跳不出去。若有天命，她的天命难道是这样苦于轮回？若真如此，命又何意？是以这她只盼着寿终正寝……哪怕这不是她的解脱之道。
“怀瑾……自幼与他人便有些不同……”怀瑾垂着眼睛思索，无论人生是否为命运，若最终一切归于虚无，那么天命如何可能不是很重要，可是他还是想知道，至少，弄清楚自己是什么……
“你以为谁和谁是一样的么？”耶～上钩了！掩良心想，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忽悠，将准备了许多天的腹稿倒出来。“国师可见过两片一样的叶子？这世间万物，各有其形，每一瞬皆独一无二的。”
她满意地看到怀瑾愣了愣，又赶紧接上去继续忽悠，才不会给你思考的机会呢：“国师以为白发银瞳与他人不同？国师可见龟兹、月氏、庇兹庐之国？人有红、黑、棕、白之发，又有蓝、绿、褐之眸，可与我大齐人氏同？然大齐民往东西南北行，在那处人家看来，这夜色眸发之人，才是与他人皆异吧。”
“这……”怀瑾感觉她说的似有道理，却又觉得不是自己想问的问题，耳畔是算盘噼啪响。
“那天与国师对弈，我且问过国师是否见我生的貌美如花，国师显是没瞧见吧？国师平日里也是这般看着别处，可有好好看过身边的人？”掩良包含深意地问出口，她与怀瑾相处的时间也有十几年，太清楚怀瑾的心思——怀瑾常常把握住了本质就不顾现象，看见一个人的动向心思，便无所谓其形貌，不过也是，终究不过一副皮囊。
但是，世间的许多事情，往往是现象重于本质的，过去的历史终于变成流传民间的神话，就是因为人们只能看到现象，困于现象的才是普通人——怀瑾总看着命数，只看到异处，便觉得自己不是“人”。
掩良想的是，若怀瑾与常人一般思考，让他与常人一般眼光，看到世间万物的表象纷纷，他就不会老想着为命数这种飘渺的东西来折腾她了。
首先要让他意识到色并非空，怀瑾加了一句：“人常云色即是空，却不曾想，彼虽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
怀瑾听了犹豫一会，将眼里一种莫名的东西散去了，他眼前的茫茫空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丽妆的清秀女子，看着只有十五六的模样，比着她年龄看是年轻许多，怀瑾挑眉，皮相果然是不可信的。
青烟继续噼啪打着算盘，她很乖觉——长公主后来说的话也算是解惑，那就也是回答问题，既，是要收钱哒！
算好了之后，青烟与长公主对个眼神，便对国师恭敬大声道：“国师大人，整八百两，奴婢会着人去钦天监取，不劳大人亲自送过来了。”
怀瑾眼里的青烟也从一只圆滚滚肉乎乎且啪嗒啪嗒摇着尾巴的短腿小土狗变成了一个身着雨过天青色宫装的高瘦女孩，这种感官的转化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多谢长公主解惑了，”怀瑾一拱手，虽然掩良的话并没有让他觉得满意，且他现在脑子还是一团乱。
“不谢不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掩良很自得，对他摆摆手，装了一把X，还赚了八百两，感觉自己开个知心姐姐咨询热线也是不错的。且经过这么一通，怀瑾大概许久不会来打扰她了。
看着怀瑾转身离开，掩良兴奋地压低声音与青烟咬耳朵，说了句“这货人傻钱多，以后咱们多多骗他。”
怀瑾正要出门去，却听到了这句话，他定住脚步，过了会又转回身对掩良说：“时辰也不早了，不如长公主留饭吧。”
掩良堵了堵，心下大骂：小心眼！真小心眼！不就是说你一句人傻钱多么！用的着蹭我一顿饭咩！却还是强笑着对青烟吩咐摆饭，决定让青烟把饭钱与八百两咨询费一起要回来。
怀瑾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坐在对面的掩良皮笑肉不笑地将碗里的炸丸子戳了个稀巴烂——今日二人的对话，他心里还是迷茫一片，待会去再慢慢想吧。
眼下，怀瑾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与长公主在一块，事无论大小，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她会说些什么，他全然不知，这种未知他从未有过，不自觉地为之紧张心跳，怀瑾觉得，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居然有些不错，好过事事尽料。
掩良本来一顿饭吃得胃疼，好容易送走了怀瑾，晚间本想好好放松一二，却再一次被气得胃疼——怀瑾着人送银子来了，白花花的八百两银子，着八个大汉抬了四口木箱，大张旗鼓地抬过来，一路上让不少人瞧见了，现在满宫里议论纷纷，幸好现下宫中人口尚简单，并无多少贵人。
不过，照这个架势，明天满朝文武都会知道了。
(https://www.tiannaxs.com/tnw102742/3407466.html)
1秒记住天呐小说网：www.tianna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tiann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