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过生日
九月十五，大齐长公主寿宴，皇帝大宴群臣，并命各家命妇携家眷进宫领宴。
礼部侍郎沈同志一大早便于保和殿监工，今晚皇帝要在此设宴招待群臣，忙活了小半个月的沈同志并不希望最后关头出什么幺蛾子。而女眷们的晏饮则设在坤宁宫——为这事礼部各位还大吵一架，朝臣们唾液系统发达，拉齐了人马从祖宗礼法一直辩论到情感道义，反对派曰：坤宁宫乃皇后设宴理事之地，在此举行长公主寿宴恐怕于礼不合；赞同派则说：嘿呀这可不是普通的公主哦？人家可是有抚育圣上之功、佐政之德，况且现在还没有皇后呢。在朝堂上口水横飞了几天后，此事拍板定论。
沈清欢摇摇头，任何看似无理取闹的朝堂吵嘴，背后都有两股势力在暗自斗争——现如今东风压倒西风已是常态，近些日子都是皇帝死忠派摁着世家利益派打，还是连环拳，打得对方满地找牙，对此，沈清欢同志表示，不用亲自下手揍人的他，在一旁看着也是心情美丽的。皇帝给其姐办寿设宴，其实目的还是借此摸清朝臣态度和底细，而长公主呢，大约是想借此摸清各家女眷品性，好挑选宫妃皇后吧。
其实沈清欢想多了，掩良只是清闲日子过太久了觉得无聊想搞事情罢了，在听了几天青烟搜集来的八卦后，掩良的好奇心噌噌噌往上涨，她真的真的好想看看这些八卦故事的正主咩！
于是乎，掩良今天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美滋滋地让青烟等收拾打理，决定漂漂亮亮的去瞻仰瞻仰青烟口中的各家小姐。而青烟则因受到自家主子的热情反馈深受鼓励，决心再接再厉做好长公主的耳目，美滋滋地给长公主梳妆打扮，决定让自家主子一出场就闪瞎各家女眷的狗眼。
掩良今天穿了一身水红遍织金银藤萝纹的长裙，艳丽的水红色上用金银双线绣成一条条垂下的藤萝，动作间轻轻摇动，头上是一整套赤金明红宝石的头面，红宝石经过匠人水洗细雕做成一片片花瓣，再用金丝撰成一朵朵月季样，中间是金线的蕊子，顾盼间满室璀璨，端的是一身富丽。面上用胭脂轻轻染出两抹绯红，螺紫黛细细描了眉，轻轻拉出一条似有似无的眼线，最后轻轻染一点口脂，便是一张俏丽明媚的面孔，青烟对自家长公主今天如此艳光逼人很是骄傲，决定锦上添花地让长公主左右手腕各戴上三只榴红珠赤金镯子，掩良掂量掂量镯子的重量，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青烟颇觉可惜。
装扮完毕后掩良在大面铜镜前转了一圈，很好很好，很是喜气洋洋财大气粗了，简直跟她要嫁人一样一样了，张老头等看见了，恐怕要气结——叫你嫁人你不嫁，一天天的穿红挂绿打扮得跟个新娘子似的想干嘛啦！可是她就是很喜欢红色啊~嗯，也喜欢金子，不，是喜欢金银珠宝~掩良朝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鬼脸，突然坏心地想抹个猩红猩红的大红唇，就像刚吃了一个孩子一样，可能比较符合外头一等命妇口中的她的形象。
掩良一直知道京城中各个世家其实不太服允华——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天子，年少没啥根基，又不是明显地跟世家站在一块。欺君犯上是要掉脑袋的，强大的正面对手是惹不起的，只有欺负欺负女人还是能够的，再加上这个女人还真干过不少不合礼法的事，所以舆论一边倒地指责掩良“女子干政”、“目无王法”、“仗势欺人”等，而贵眷圈子里她的名声更是难听得不得了，掩良曾听过一句名言，曰：女人总是迫害女人的帮凶。掩良深以为然，特别是在一个礼法森严的男性主导的社会，每一个女人都尽力活成男人规定的样子，贤良淑德，大方守礼，相夫教子，以活成族谱上“某某氏”的贤妻良母的符号为目标，努力地让自己成为那个千篇一律的面目全非。对于不那么努力的女人嘛，同性的迫害远强于异性，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向学参政的就“不安分”；说“女人就是应该相夫教子生儿育女”，不结婚的就是怪胎异类；说长的好看的就是“狐狸精”……而掩良，咳咳，她就是那个不安分的怪胎狐狸精。不过掩良觉得无所谓，被封建社会的女人不认同对她而言是件很骄傲的事——她们是以夫为天的附属品，而她的天，是她自己。
掩良哼着小曲坐上小轿，由着小太监们抬着她往坤宁宫去，今天有戏看啊有戏看~掩良对沈清欢的安排很是期待。
========
晚宴前在小花厅招待众位贵眷，长公主还没来，各家夫人便带着女儿孙女相互见礼。
十三岁的王语嫣小姑娘一双小手在袖子里绞着手帕，咬牙切齿地跟在母亲身后跟各位夫人小姐见礼——上月中秋宴，那个粗鲁蛮妇居然用墨汁画花了她的脸！还是当着圣上的面让她出了这么大的丑！她恨死这个粗鲁野蛮的老女人了！王语嫣本不想来的，凭什么她要给这个老女人贺寿呀！但是母亲说了，老女人怕是为了给圣上选亲才将各家女眷都叫来的，想到这里，她还是硬着头皮来了——哼，我王语嫣父亲是当今一等得用的大将军，母亲娘家是京中一等一的世家，母亲说了，论家世样貌，我都是后位的不二人选！等我当上皇后，看我不收拾你！
“她还有脸来。”与王语嫣见过礼后，张依儿轻轻侧身对一旁的妹妹张柔儿、勇昌侯府小姐顾蓉轻声说，“上月中秋……还嫌不够丢丑罢……”
张柔儿与顾蓉目光交汇一刻，再看看那趾气高昂的王语嫣，三个女孩都捂嘴轻笑着，张依儿笑嘻嘻地道，“瞧着吧，且还有戏呢。”
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低声说着话，各家夫人则相互寒暄客套着吃茶。
一旁的符家姑娘符明月远远看着顾蓉等人，并不说一句话。
“长公主驾到~~~~”随着大太监尖声细气的高声通报，室内的空气有一刻停滞。
“臣妇（臣女）恭迎长公主。”然后是整齐的请安声，各家夫人小姐行礼。
嗯，很好很好，跟事先排练过一样一样的，掩良在青烟搀扶下缓缓走进来，不着调地想，然后走到上首坐下，才扫了一眼下面一干老小女人，有的恭恭敬敬地行礼，有的却偷眼看她，还有的，啧啧，也不遮掩一下目光，然后掩良才发现，这位敢目光炯炯直视她的，好像是上个月那只小花猫啊~
“噗！”想起王语嫣被画花的脸，掩良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王语嫣小姑娘脸涨成了猪肝色，掩良摆摆手，青烟喊了一声免礼，一堆老小女人才收了架势。
张依儿等三人相顾一视，调皮地眨眨眼掩下笑意。
众人又恢复一片和乐笑语，许多人来向掩良道贺，掩良便与她们敷衍几句，或夸夸这家小姑娘长的真水灵，或说那家姑娘真有才气，一圈下来累得不行，她有点想回自己的窝躺着晒太阳了。青烟看主子恹恹的，便叫了女先，在事先搭好的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了，各位夫人才歇了恭维，坐下吃茶看戏。
掩良托着下巴吃着芙蓉桂香蜜枣糕，漫不经心地偷眼看着人群，突然发现一人眉目淡淡气质温婉，与身边的贵眷们截然不同，而且还怀着身孕，轻轻抚着肚子，一副不善言词的样子。她歪歪头，青烟机灵地蹭过来，顺着掩良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那人是沈大人的内眷，柳氏。”
掩良顿觉惊奇——沈狐狸的老婆哎！居然不是母狐狸哎！
看着柳氏身边的贵妇频频搭话，柳氏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答应着，掩良转头对青烟说：“请沈夫人去暖阁歇歇吧，这么大月子了，别累着。”
青烟喏了声着人去请柳氏，掩良也借口梳妆躲出来偷闲。
掩良进屋的时候，柳氏正歇在榻上，见掩良进来便想跳起来行礼，被掩良慌慌忙忙摁住，两人便扯开了些家常，一番交谈下来，掩良深觉柳氏十分聪慧，心却很实诚。
“这几个月里劳烦沈大人了。”掩良并不想感谢沈清欢，沈清欢为她姐弟俩卖命天经地义，但是总觉得老公老忙工作，柳氏肯定有些寂寞的，何况还是这么个大肚子，嗯，孕妇还是要有老公陪着比较好“等秋狩过了，你也该生了，到时候使沈大人沐休几日，好好在家陪陪你。”
“谢长公主挂念，夫君乃陛下臣子，理应仔细当差，臣妇并无不甘之言。”柳氏温温柔柔地应了，她也觉得很奇怪，在丈夫口中，长公主掩良简直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但是今日与长公主一番交谈，却觉得她很是和善。
掩良很喜欢柳氏，她对孕妇和孩子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况且柳氏聪明但不自恃聪明，温柔和善又坚强，虽然不擅交际，也不习惯贵眷之间的相处方式，也顶着这么大个肚子独自赴宴。为的，是沈狐狸吧，掩良想到这，亦然认定沈狐狸不是个好丈夫，哪有让老婆大着肚子到处应酬的？
掩良摸摸柳氏的肚子，又交代几句好好歇着，若是觉得累了不用通传直接回去休息就行了云云，才回了前头小花厅。
掩良慢悠悠晃着，脑子里又开始不着边际，她一直以为沈狐狸会找一只跟他一样一样狡猾奸诈的母狐狸，然后生一窝小狐狸崽崽，没想到柳氏却像只小白兔，小白兔的崽崽，也是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吧~说起来，自己也有过孩子，想起自己有缘无份的孩子，掩良一声叹息，是在哪一世里呢？她曾经期盼他出生的那个孩子，还有另一世里，那个不希望他出生的孩子……
掩良觉得有点抑郁，回到席间，她也懒得废话，交代了几句都当是自己家啊吃好喝好别拘束，各位贵眷再恭维几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就喊了入座开席。
一看座次安排，老女人们坐一块，小姑娘们又坐一块，掩良乐了——
勇昌侯家的嫡女顾蓉旁边坐的是符大人家的符明月，据说二人为京城第一才女之名别了许多年的苗头，二人坐到一块，都僵硬地侧过身子不理对方，脸色青一会紫一会。
王语嫣则被安排在了张阁老家两个嫡孙女中间，王语嫣跋扈狂放却又口舌笨拙，经常被小姐妹俩说的哑口无言，现下张依儿张柔儿左一个又右一个地扯着她说话，王语嫣呵呵干笑着，表情十分难堪，呃，话说，这小姐妹俩，私自出府会情郎的是哪一个呢？
掩良深觉这些小姑娘段位还是不够啊，没说两句就露底了，心里想什么基本都写在脸上，果然还是太年轻呀太年轻，相对比之下另一边的老女人们就给力得多了——各个笑得端庄娴熟，笑语嫣嫣地说着话，后头立侍的几个小宫女面无表情，交握的双手却出卖了她们并不是内心真的毫无波动，恩，晚上又可以听青烟讲八卦了，掩良觉得很愉快，看着小姑娘们半生不熟的演技，不知不觉多扒了半碗饭。
(https://www.tiannaxs.com/tnw102742/3407459.html)
1秒记住天呐小说网：www.tianna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tiann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