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er15
郭乐乐带着医生赶来的时候，旁边还跟着方圆姐。她望着酒店房间里的一群人，脸上表情难辨，目光落在徐霖若身上，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其他。
小章现在的情绪很脆弱，除了徐霖若以外，别的人都不能靠太近。她像一个被人摔碎的玻璃娃娃，用胶水强制性地粘贴起来，然而再怎么样也挡不住身上破损的纹路。
医生说幸好伤口不深，徐霖若又及时赶来。虽然失血不少，但还没有危及到生命危险。
前台服务生让方圆姐请出去，给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封口费，希望她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可是……”她犹豫，担心小章再寻死觅活。
方圆姐安慰她，“你放心吧，既然已经救了一次，那我们不可能让她再自杀第二次，酒店的声誉绝不会传出任何不良影响。支票里的钱你就好好收着，但有一点还希望你能帮我们保密。”
她一下了然，说了声好，为了让方圆真正放心，还在后面补充道：“刚才霖若她们来的时候，前台就我一个，我的搭档不舒服先去休息室里躺了一下。至于打开房门，按照我们服务人员的工作守则，是没有资格进入到房间里面的。”
方圆笑笑，请走了服务员，收拾好脸上表情转身，刚巧看到徐霖若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她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戳着徐霖若的脑袋骂：“我以为你长大会好点，没想到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心没肺，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来。你知道你今天晚上闯了多大的祸吗？”
“乐乐应该都跟你讲了吧。”
“不是郭乐乐！”方圆掏出包里的手机，翻到微信聊天记录，打开半个小时前收到的照片，“是娱记正正好好拍到你的脸啊！”
“你知不知道压下这些消息，一个晚上要花多少钱。”
徐霖若云淡风轻，“这次接戏我全听你安排，不是还有一个广告代言和综艺节目吗？我去。”
方圆感到额头突突发疼，“不是这个问题。”
“霖若——”她拉长声调，考虑到房间里面的小章又刻意放低自己的音量，表情万分不解，“这个世界上太难太苦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救世主你帮不了所有人，关于小章这淌浑水，也许是我说的难听，但我觉得你不应该去淌。”
“之前你劝过她帮过她也警告过她，算仁至义尽了吧。她遇人不淑是她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今晚的冲动，我等会儿还要去见刚刚微信联系我的娱记。花钱不算，还得求爷爷告奶奶请他们高抬贵手，以后有事好合作。”
许霖若安静地听完方圆的牢骚，她半张脸隐藏在灯光后面，一片阴影落得她眉眼深沉。
方圆姐说了半天自己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许霖若缓缓地点了个头，然后闷声道:“方圆姐，对不起。”
只要明白事理就可以。方圆表情放松，然而没到一秒，前面人一句话又让她五官皱在一起。
“但我还是会继续帮小章。”
“你——”
“我知道！”许霖若飞快打断，继续往下说:“我不是救世主，我也没那么大的能力去帮助到每一个人。但是——”
“方圆姐，这世上不是还有个词叫将心比心吗？李若白跟他们的聊天记录你也看到了，代号聊天，药/物迷/奸。只要还跟他们在一个圈子里工作，谁又能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
“现在我不帮小章，以后遇到什么事谁又能来帮助我呢？”
酒店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经过。一阵穿堂风这时候吹过来，带着钻心的凉意。
许霖若话里的意思，方圆自然是懂，但也无奈。
不是她冷漠不管小章，而是真的无能为力。
然而大抵是受许霖若那双眼睛感染，即使处于最黑暗的阴影中也依然能看到光。
她不忍许霖若眼中的光芒就此黯淡，退让道:“算了算了，也算怕了你了。”
“不过就这一次，下次再这么圣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自己处理。”
许霖若笑着抱住方圆，力道不重，轻轻搂在自己怀里，真诚道:“方圆姐，谢谢你。”
这六个字太重，像奔赴过万水千山，也像看过人生百态，才能将它说得举重若轻。
人们常说苍老都是从心开始。
这一刻，方圆忽然发觉许霖若已经老了。
方圆姐离开以后，房间里面只剩下郭乐乐和小章。
私人医院特意请来的医生已经回去，小章躺在床上打点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旁边郭乐乐看着，手里捧着一本书。
陈冬青大概已经提前离开。
郭乐乐见许霖若进来，将手里的书合上，她轻轻走到许霖若身边，步子刻意放缓。
小章睡得很香，她的痛苦已经发泄出来，身上松快一截。
“你先回去吧。”郭乐乐说，“小章这里有我看着，忙了一个晚上你先回去吧。”
许霖若再看了一眼小章，又转头对郭乐乐说了一声辛苦了。
带上门，一晚上的疲惫酸楚这时候才涌了上来。许霖若走得很慢，一个步子拖带另外一个步子。
走廊拐角灯光昏暗，墙角嵌了块半身长的椭圆反光镜。
许霖若还往前走，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
她顿足向前看，猝然一笑，“原来是你啊，刚刚可把我吓了好一跳。”
陈冬青半晌无言，安静沉默地看了她许久。
许霖若猜他有话要说，倒也不急着催促，双手还胸，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
然而等了一段时间，陈冬青只是将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然后轻声说了句，“你的脚受伤了。”
她并没想到是这句话，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些尴尬地抖落出笑，她看向自己的脚，上面有一长条的划伤，红血从里面渗出，乍一看挺触目惊心。
估计是踹门那会儿被什么东西剌到。
许霖若一派轻松，“没事，就一点小伤。”
“我送你回去。 ”
她没有拒绝。
一路无言，深夜里的Y市人声寂寥，街道上鲜少有车辆经过，陈冬青开得不快，遇上红灯就停下来。
许霖若侧头望向窗外风光，柏油马路和路灯，夜安静得不像话，仔细想也没什么好看的。
“脚疼吗？”又是一个红灯，他停下车，大概真没话聊，所以才没话找话。
许霖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说疼挺疼，但也能够忍得住。
左右思量，她抛出句还好。
“我车上有红药水，要不要擦一下。”
“不用了，谢谢。”
她一时客套起来，陈冬青不但没习惯反而还难受。说不清哪里不对劲，明明两人之间这才是最正常的相处模式。
车子很快在许霖若的小区楼房下面停下，她一面解开安全带一面道:“其实你不用开到这里来的，就把我放在小区门口挺好。”
陈冬青双唇紧抿，没有说话，他一只手抓在方向盘上，另外一只手垂在身侧。浓密的长睫毛在眼下投放一片阴影，他安静沉默，像许霖若刚刚欺负过他。
说出的话石沉大海，许霖若胸口也堵得难受。她多少来了点脾气，连装都懒得装，解开安全带直接摔门下车。
只不过没走多久，手腕忽然被人攥住。心里一股无名火蹭地往上窜，许霖若甩开陈冬青，面目不耐:
“你什么意思？”
他不说话。
“下午我道歉了不该那样不清不楚地对你，也答应以后跟你保持距离，晚上你帮我我的确很感激，虽然很抱歉又麻烦了你一次。”
“但现在……陈冬青你告诉我你什么意思？”她极少叫他全名，大部分时间段里都是小中医小中医地喊着。
陈冬青被嚷了一句，目光下沉，挣扎片刻才小声说出:“你脚受伤了，我想给你上红药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影响，许霖若总觉得他看起来可怜巴巴。明明受了一肚子火的是自己，他这么看好像还是被欺负的那一方。
于是更气，口气也更硬，“不用，死不了。”
“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吧？”
他还是不动。一双眼睛委屈又小心，像被人扔下的小狗，巴拉着爪子刨纸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许霖若头疼，但忽然间她想到什么，脸一变展开笑，几秒的功夫，陈冬青没捉摸透她的情绪变化。
但却听出她话里藏不住的坏。
“你知道——我是公众人物，就这样在外面跟你擦红药水被人拍到说不清楚。”
“你要真有一颗悬壶济世心，就跟我回去帮帮忙呗。”
陈冬青:“……”
原来还是不肯啊！说不失落是假，她咧唇自嘲一笑，叹了口气，“如果真不愿意，就当我刚刚说的只是玩笑话……”
“我没有不肯。”他打断她的话，脸偏向一边，点点红晕零星散在脸上，“我只是……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许霖若:“……”
这回轮到她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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