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er6
风凉得让她想骂脏话。
然而徐霖若还是冲对面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力气，声音也软塌无力，“小中医是你啊。”
陈冬青蹲下身子，镜片后面的眼睛干净又澄澈，然而徐霖若现在没什么力气欣赏，她疼得浑身发软，手心渗汗又凉，脑袋往下垂恨不得缩在身体里面。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她再次抬头，言简意赅交代自己目前的情况，“我生理期第一天身体不舒服，你能扶我到便利店去吗，我想买点卫生巾还有……面包。”
陈冬青没着急走，他把徐霖若扶起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她瑟缩抖了下身子怕冷怕凉。
陈冬青半蹲在徐霖若面前，声音不疾不徐，很是温和：“你是不是晚上没吃晚餐低血糖？”
她喝醉酒似的点了点头。
周围没人经过，而且风大且凉。陈冬青看徐若琳状态糟糕，就算送到便利店里她也没办法挑选生理期的女性用品，但将她撇在原地自己跑去买，陈冬青也不大放心。
于是他同徐霖若打商量：“不然我先把你送到中医馆里去，那里有专门休息的地方，你可以喝开水睡一下。”
徐霖若没同意，抿唇摇头，固执且不容商量地吐出三个字：“我不要。”
她不要再跟男性单独去一个陌生地方，她不要被人无意强迫进而永久威胁。恐惧就像影子，时不时跑到阳光底下提醒她曾经洗不去逃不脱的过去。
她不要她不要。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僵局，徐霖若疼得直不起身，但又不肯跟陈冬青走。
两人一个坐一个蹲，乍一看像情侣吵架，男方好言好气地温声求和。
但现在比吵架还让陈冬青头疼，他给陈半夏打个电话过去，刚刚回到家窝在床上打游戏的女孩子果断选择队友抛弃哥哥，电话落入嘟嘟忙音。
陈冬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口袋里面。他理解徐霖若的心情，自己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贸然跟着走的确是将自己放置一个被动境地。
然而像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实在不行……”他认真思索，沉吟道：“你打个电话给方圆姐，一直保持通话状态，有什么情况你们也能方便联系。”
徐霖若抬起眼睛看他一眼，陈冬青赶忙补充解释：“你现在的状态不管是呆在原地等我帮你买东西，还是进到便利店自己挑选都不太好。”
大概他的表情太过真诚，怎么看都不像有恶意。徐霖若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她一个问题就闹得他满脸通红，信任就像信用卡，徐霖若再次充了点额度。
她点头起立，然而脚步还没站稳身子就先软了下去。
陈冬青眼疾手快伸手去扶，徐霖若靠在他的身上，说了句不好意思。
“是我该说冒昧了。”陈冬青半屈身子抄起她的膝盖兜，打横抱住徐霖若，她没有多余的力气逞强，只能将全身力量都交与给他。
陈冬青看着单薄，然而胸膛却是宽厚。他手捏成拳头，仅仅胳膊贴住徐霖若的皮肤，另外一只手规矩地放在她的手臂外侧。步子稳重缓慢，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
中医药馆的二楼有一间专门供老陈休息的小阁楼。最右侧靠墙的地方放置了一张小巧的单人床，现在天气正热，床垫上面单单放置一张凉席。
陈冬青轻手轻脚地将徐霖若放在床上，她嘤/咛一声，身体屈成虾仁，素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只是白，纸一般的白。
陈半夏买了块巧克力还没动过，陈冬青寻着记忆去找，重新回到阁楼的时候还顺便倒了杯开水，充好暖水袋。
“来，先喝点水。”陈冬青扶徐霖若起来，水杯递到她手里以后，便撕开巧克力的包装袋，凑到她面前，温声道：“你晚上没吃饭，低血糖，先吃块巧克力。”
徐霖若没接，先拿过暖水袋贴住肚子，暖意源源不断从一个地方传来流经四肢百骸，小腹的疼痛得到缓解，她憋出一脑门的汗，眼睛睁开，瞳眸就像颜色纯正的黑色宝石，盈盈含着股如水的光亮。
她的视线若有若无扫过来，明明不带有丝毫情绪，陈冬青却被看得心口狂跳。不知不觉中，脸又红了。
徐霖若难得从痛楚中找出两分笑意，她抿了口开水，忍不住舒畅地喟叹口气，虽然身体还是很不舒服，但跟之前比已经好上很多。手上发软没有力气，她咬了块巧克力含在嘴里，黏糊的甜腻很快摊散开来，缓了缓，原先那股难受劲也退却不少。
“你先休息，我出去帮你买东西。”陈冬青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张毯子，放在徐霖若旁边，又把风扇遥控器拿来，出门之前再三交代：“如果你觉得热可以把风扇打开，不舒服就把毯子盖上。”
大夏天生理期疼痛是件相当折磨人的事情，畏冷又怕热，身体就像被扔在冰火两重天，左右都不得痛快。
徐霖若捧着热水窝坐在床上点头，样子很乖很呆，少了初次见面咄咄逼人的锐气，陈冬青想起百科介绍——她不过也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便利店的灯光高调明亮，陈冬青站在货物架前，手迟钝地不知道接下来的动作，他没买过女性用品。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对这些也都无知无觉，只知道几个电视上经常播放的牌子。
夜用日用又有什么差别？他疑惑地拿起一包，求知欲让他顺从本心继续钻研，然而旁边忽然冒出一个人，猝不及防间，陈冬青手里的卫生经差点被扔了出去。
转头对上一个年轻姑娘的脸，两人大眼瞪小眼，姑娘纳闷自己是不是走错的了地方，抬头看了眼购物区，又看了看货物架，没错啊。
陈冬青的耳朵尖红得发烫。
旁边姑娘壮胆开口问：“你是在帮你女朋友买吗？”
“也……也不算。”他躲躲闪闪，但又怕被人当做特殊癖好的变态，硬着头皮解释：“是帮我的一个朋友买的。”
姑且就当做朋友好了。
但说不清楚为什么，朋友两个字让姑娘的目光愈发若有所思，如果细细看，陈冬青甚至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怜悯的同情。
所以到底在同情什么？
姑娘又开了口，语气比之前温和不少：“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挑？”
“嗯。”他点头，“我第一次买这些东西。”
姑娘也不扭捏，大方地抽出两袋姨妈巾跟陈冬青解释该怎么挑怎么选，说完以后还在后面补充：“如果你的好朋友生理痛的话，最好不要给她用蓝芯的。”
“嗯嗯。”他红着脸呆楞楞地点头应允，购物篮里放着好几包的贴身用品，跟姑娘告别转身离开的时候，陈冬青听到一句细小的嘟囔——
“备胎能做到这种份上，也是不容易。”
她在念叨谁家的八卦？
买完徐霖若需要的所有东西，陈冬青再次回到中医药馆，店里面没有什么人，他索性今天早点关门。
给家里发了条短信，说晚上不回去休息，直接在店里面将就一晚。
其实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徐霖若肚子疼，他已经把能做的全部做好，剩下的其他事情也无能为力。但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离开。
好似明知梦一场，却迟迟不愿将自己叫醒。
阁楼房门没有关上，他进去之前敲了两下算做提醒，拎着购物袋刚想说东西已经买好，却看见徐霖若怀里抱住暖水袋正沉沉睡去。
她没开风扇，毯子打开盖在腰侧，估计还是不舒服，半侧着身子眉头紧皱，汗水打湿头发，有几缕随意地贴在额头侧脸。
陈冬青将购物袋放在书桌上，打开电风扇却没往她那边吹，面对墙壁，气流涌动，吹淡了憋闷的空气。
徐霖若的眉头稍稍松缓，她侧了侧身子，手指捏成拳头，只不过梦中依旧不安稳，还没完全放松。
白炽灯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双腿从灰黑色的毯子下面露出，黑白色彩相映交错，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陈冬青及时收回视线，他大致看了一眼就错开目光，准备离开的时候，后面人忽然伸手勾住他的短T衣摆。
他转身，目光刚好对上徐霖若的眼睛，浸了水的两汪眸子，折射出点点破碎的光。
刚才心中涌动的绮念瞬间被净化干净。
声音放柔，陈冬青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的桌子上趴着睡，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好。”
她摇头，嗓音细细小小，憋足了委屈：“我不要。”
“为什么？”
“难受……”多的一个字也不肯说。
陈冬青不知道她为什么难受，却莫名觉得徐霖若好像笃定她吃定自己，每一步都在试探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陈冬青无奈地叹了口气，阁楼最墙角的地方有张折叠床，中午饭后半小时，父子两人都会在阁楼里面休息，老陈睡床上，陈冬青则打开折叠床，勉强也能凑合一顿觉。
他打开折叠床，一个晚上精神身体双重紧绷下，头沾枕头便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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