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龙潭虎穴（下）

　　太极殿的两排整整齐齐地站着禁军，啸帝和红颜夫人坐在大殿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审视着浑身被缚的司徒兄妹。

　　然而，真到了一对一的时刻，司徒冰心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她的父亲，她的家族一向忠君爱民，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知道扶植邪教，蛊惑人心是怎样的重罪吗？”啸帝故意停顿了许久，他盯着司徒冰心的眼睛，企图在其中追逐那种人性本能的恐惧与慌乱，最后见司徒冰心只是避开了与他的对视，侧着脸底下了头，不得不让啸帝非常失望，于是他接着说道，“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听到株连九族哦这四个字，司徒冰心的肩膀还是明显的震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头，回应道，“赏罚有别，忠奸分明才是一代明君所为；公报私仇，煽动民愤，排斥异族，搞愚民政策，大王，您就不怕终有一天会遭到反噬吗？虽然我的家族和大王一样最早都是来自于大草原的哲纽人，但我的父辈以及先帝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要各个民族和谐相处，轻徭薄赋，与民生息，方能长治久安，您现在只不过仗着京畿之地多为哲纽人的血脉，就扩大事实，制造隔阂，并且恶意的揣测忠臣良相，大王您这才是在分裂人心，制造混乱啊！”

　　“妙！妙！妙！”啸帝边拍掌边连说了三个“妙”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就是为什么千百年来我们庄姓、司马、司徒、司空四大家族一直保持着密切的通婚的原因。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在维持血统的纯粹外，还保证了我们高贵的血脉。然而，你的父亲，却娶了一位渔民的女儿，你的哥哥，更娶了丽泽人大祭司的孙女，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吗？你们这是在玷污我们哲纽人贵族的血脉，一点一滴地让平民、外族人有机可乘，腐蚀、入侵我们的灵魂！”

　　“何为贵，何为贱？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爱人与道路的权利！”有些被啸帝激怒的司徒冰心激动地说道。

　　而一直在司徒冰心身边一言不发的司徒清也惊讶地看着冰心，在这样的场合，面对着这样的压力，却能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语，司徒清不得不在佩服冰心的同时，更为他们俩人的处境感到了担忧。

　　啸帝听完司徒冰心这石破天惊的论调后哈哈大笑，“听听！听听！你们都听听她在胡说些什么！都说净水教的教徒各个都是恶魔，你们瞧瞧，不过是看了那个大祭司的孙女一眼，就被她勾了魂吸了魄，连这讲话的调调都变得一摸一样了。司徒冰心，我们这边多人都听到了，你方才的那番话我就可以定你死罪！可是，念在你父亲的份上，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由现场的所有人作证，你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立刻处以火刑；第二条路嘛，李嬷嬷把太子带上来！”

　　不一会儿李嬷嬷将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男孩带了上来，交给了红颜夫人，男孩不安分地坐在红颜夫人的腿上，他的双眼分的很开，嘴上一直留着口水，正含糊不清地不停哭闹。

　　“这位是寡人的太子，之前先帝就曾给过你们司徒家两次联姻的机会，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再四，今天寡人就大发慈悲给你司徒冰心这第三次机会，从今天起，就留在宫中，乖乖地作寡人的好儿媳，今日之事寡人便可大人不记小孩过，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又是四目相对，然而这一次司徒冰心的表现同样也又让啸帝大失所望，在冰心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嫌弃与焦虑，只见她只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十分从容又淡然地回答道，“那小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包括身边的司徒清在内的在场所有人，就连自始至终一直维持好表情的红颜夫人都不禁微微探身，双眉微促。

　　大家的反应似乎都在司徒冰心的意料之中，她又淡定地笑了笑，然后指着那个孩子，大声说道，“因为他根本不是太子！大王弄这么一个小孩子上来无非就是逼着我去选择第一条死路，但大王你不要忘了，求生是人类的第一本性，大王和红颜夫人的感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假如太子真的是这样一副不成材的模样，大王一定不会舍得这样当众羞辱于他。更何况，众所周知，嫡长子从他出生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以后会是王位的继承人，那么既然如此，我嫁给太子那就是将来的王后，天启王朝的女主人，这样的好事，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司徒冰心恰恰因为这样的判断，也断定了啸帝一定不会让她真的嫁给太子，司徒一家俨然已经成了啸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唯有拔除而后快，又怎会反过头来迎娶司徒家的女儿为太子妃呢。

　　啸帝正因在用司徒冰心的又一轮论战和试探中败下阵来而苦思冥想，这时太极殿外冲进来一个女人，她在被禁军拦下来后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大王，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你也答应过我的，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这个女人就是司徒秀，那么显而易见，坐在红颜夫人腿上的小男孩正是司徒秀的儿子，而想必啸帝之前就是用司徒秀的儿子来威胁她出卖了司徒深一家以及司徒冰心兄妹。但如今，看到自己的亲姑姑披头散发，撕心裂肺的可怜模样，司徒冰心发现此时她的心中，对于司徒秀更多的是同情和怜悯。

　　小男孩看到了妈妈也扑腾着要挣脱红颜夫人，这时，正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的啸帝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然后不断收紧手指，眼看着小男孩的脸被憋的通红，哭闹声也是越来越小。司徒秀被几个大汉按在地上无法挣脱，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球仿佛就要睁烈开来，直到小男孩完全没有了声音，同时也没有了心跳，没有了温度，啸帝狠狠一甩，将这具年幼的尸体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就像是扔掉一块抹布一样，甚至充满了嫌弃，“丽泽人的小孩，死不足惜。”

　　一口鲜血自司徒秀的口中喷涌而出，按着她的禁军因这口鲜血稍稍分神，司徒秀冲过去抱着小男孩的身体，然后就这么抱着她尸骨未凉的儿子冲向了太极殿内的石柱上，血溅四方，末了，只见奄奄一息的司徒秀看向了司徒兄妹的方向，用她那最后的微弱的声音说着，“对不起……”

　　为了利用小鱼钓大鱼，啸帝将司徒兄妹软禁在了皇宫，与此同时，在整个大陆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司徒泰的上钩。

　　另一边，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郡，此时更是正在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家里的主心骨全部出了远门，留在府里的可谓是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主人是年近六岁的司徒涵，见来的人都不是善茬，且按照啸帝的指示，鸠占鹊巢后的官兵留守在司徒家的南郡老巢，以守株待兔，最后逼司徒泰走投无路，自投罗网。

　　忠心耿耿的林家夫妇这时还不知道司徒泰等人的规划，只是一心想着先保住此时留在南郡唯一的司徒氏的血脉，于是即使是都没有提前合计，两个人临时就不约而同的想出了“狸猫换太子”的方案，即用自己的小儿子林承飞替代司徒涵，交到了官兵们的手上。

　　承飞承飞，当初取这个名字为的就是纪念何妈英年早逝，在战场上护主牺牲的大哥何飞，如今又是为了司徒家主，何妈将自己的儿子推上了一条前路渺茫的桃代李僵之路。

　　眼睁睁地看着林氏夫妇把自己平日里穿的那些好看的衣服全都穿在了林承飞的身上，而给自己换上的时间也是土色、灰色的下人的衣服，一时间司徒涵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最后一向对他很温柔，从小像母亲一样照顾他爱护他的何妈甚至把他赶出了原来锦衣玉食的大房子，而把他丢到了寒冷潮湿的小茅屋，这些日子以来，那种被抛弃、被遗弃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司徒涵好怕，怎么最后连何妈和林先生都不要他了吗？

　　眼看着何妈就要离开，只留他一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司徒涵上前拉住何妈的衣角，一边仰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何妈，一边心碎的哭着说道，“何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好吗？我害怕……”

　　此时背过身子去的何妈也是泪流满面，一边是担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能会遭受到的侮辱，另一面又怎能真的忍心让她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受这样的罪，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她怕她一对上司徒涵那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就会立刻丢兵卸甲，将所有的计划都付诸东流。最终何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情，咬咬牙，转身离开了小茅屋，并且将门重重地反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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