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闲云野鹤（上）

　　清泉映疏松，不知几千古。

　　寒月摇清波，流光入窗户。

　　月色皎皎，光华似练。司徒冰心一个人坐在后院花园的秋千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中的“小虎妞”，搞了半天，自己这个寿星看似收到的礼物很多，结果最后到自己手里面的却只有这样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木雕。

　　“咱家妹妹几时如此多愁善感了？”边说着边随意坐在一旁草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块木雕的造物之人三哥司徒清。

　　司徒冰心瞥了三哥一眼，然后唉声叹气道，“真是羡慕你们啊，单单就我一个人留在南郡，每日对着这么个小丑娃，相看两生厌。”

　　“丑吗？白天大家可都说这个小丑娃长得跟你可像了”，不同于往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上去生人勿进的司徒三少，在只有同司徒冰心两个人的时候，司徒清看上去总算像个有血有肉、爱说爱笑的少年。

　　“嗨！你们在聊什么呢！”从司徒冰心身后猛然蹿出来并狠狠推了秋千一把的是司徒洋。

　　由于毫无防备，“小虎妞”被司徒冰心脱手丢了出去，而意识到这唯一的生日礼物正脱手不知飞向何处，司徒冰心显然也是慌乱了手脚，未来得急抓住秋千缰绳的冰心，就着下落的惯性，眼看着就要从高空中，头朝地自上而下落。

　　这时，还好坐的不远的司徒清眼疾手快，一个侧翻将自己垫在坠落的冰心身下，并牢牢地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妹妹。

　　作为“罪魁祸首”的司徒洋，显然没想到这个恶作剧会差点伤到了司徒冰心，先是傻傻地愣在一旁好久，等回神后赶紧小跑上前检查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是否受伤。

　　以为自己定会轻则毁容，重则残废的冰心还不敢睁开眼睛，虽然预期中的疼痛与昏迷并未发生，她只感觉到自己好像在死死地抱住什么柔软的东西，而且还很温暖。

　　“小冰，你好像最近又重了……”，那个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好熟悉，冰心艰难地把自己撑起，然后就是与躺在地上的司徒清四目相对，夜很静，除了幽幽虫鸣，剩下的最清晰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夜很深，距离那么近，司徒冰心却看不清司徒清的表情与脸色，但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双颊在逐渐发烫，应该是脸红了吧……

　　“咳咳咳”，林后传来父亲咳嗽的声音，司徒泰从林深暗处走了出来，说道，“洋儿，又是你闯祸了吧，还好清儿离得近赶的快，否则可少不了你一顿皮肉教训！”

　　司徒洋原本就懊恼的要死，此时被父亲这一番批评倒是稍微得到了解脱，他连忙拉起还趴在司徒清身上的冰心，由于一直羞愧地低着头，倒也没注意到冰心脸上的异样。

　　“冰儿，你就是再不喜欢这个礼物，也不能随手乱扔，再怎么说，这也是你三哥的一片心意啊”，可巧，丢出去的木雕娃娃恰好被司徒泰捡了回来，“洋儿，你扶你三弟早点回房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到时候路途遥远，大家还是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为好，我还有些话要跟冰儿再嘱咐一下。”

　　见司徒洋、司徒清已渐渐走远，司徒泰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打开手帕，里面是一把匕首。

　　司徒泰把匕首递给冰心，“我知道你不像白芷，也不像其他姑娘家，你从小就喜欢这些武把式，你想要夫人的龙凤环，是因为你想成为像夫人那样拥有天南地北、南征北战的恣意人生。但如今是太平盛世，哪有那么多战火纷争，对于百姓来说，都是宁做盛世犬，不为乱世人，你要感激自己生活在这样的年代，不要再去羡慕那些传说或之前的那种生活状态，懂吗？”

　　司徒泰重重地按了按冰心的双手，接着又说道，“这把匕首，也算是我一直以来的贴身之物，你这个性子难免以后可能会遇到状况，匕首送你，一是为了以后在危险的时候能够救你一命，二是若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它能像一个护身符一样，代替我们一直，护你周全。”

　　“不！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父亲的最后一句话让司徒冰心听得心中一颤，她来到这世上年数不久，刚刚十四年，还不知道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最亲密的人分离。

　　司徒泰回抱住冰心，“傻孩子，父亲母亲是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啊，我们终有一天会老去，会离开，所以你记住，你们兄弟姐妹一定要感情好好的，亲人是永远不会背叛彼此的。你们都是善良懂事的好孩子，一定要相互支撑，相互扶持，相亲相爱，知道吗？”

　　说到后面，司徒泰自己的声音也开始哽咽，不知为何，这趟进京之路虽未启程，但一种不知为何不祥的预感总是让司徒泰始终惴惴不安。把司徒冰心留在南郡也是他的私心，那就是首先家里不能没有主人，其次即使遭遇凶险，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次日，临行前，何妈告诉司徒夫妇司徒涵前夜一直高烧不退，并且整夜里再说胡话。

　　一边是京城那边新生的孙儿，一边是家里高烧未退的幼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且都是长辈心头上的肉，郑夫人难过地一直在偷偷抹眼泪。而这对于司徒泰来说则是在他始终不安的预感之上无疑又添上了沉重的一笔。

　　“夫人，要么这次你就不要跟我们一起过去了，我们看好深儿一家会给你写信报个平安的，或者，如果有可能，我也会想办法奏请圣上，让圣上开恩，允许明年开春的时候把深儿的妻儿接回南郡探亲几月”，司徒泰还在试图做出更好的安排。

　　然而郑夫人摇摇头，还是上了马车，“泰哥，这么多年，哪一次你远行的时候我没有陪在身边，我相信有林先生、何妈在身边，涵儿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了天都皇城，那个地方我是不想让你再踏入半步，啸帝的脾气性格，你知我知，又怎会那么容易就合了我们的心意”，坐进马车后，郑夫人显然还是无法安心，直到马车开始行驶，郑夫人还在无意识地拧着衣摆。

　　“泰哥，我只是一直在想，何妈之前跟我说，涵儿昨天夜里一直在喊‘火，火……’，你说我们此次进京之旅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郑夫人焦虑地问道。

　　“所以说，夫人你也相信涵儿似乎有着预见未来的能力？”拥有超能力这些事情司徒泰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司徒涵小小年纪总是在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好几次大人们都只当是小孩子的梦话，然而几天或几个月后梦话却全都成为了现实，假若一次两次还好，但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数十次，这多多少少让人有些细思极恐。

　　“泰哥，那幅画，我真的有些担心，毕竟冰儿……”

　　郑夫人的话被马车突然的一阵颠簸而打断，并且有些狼狈地险些被甩出车外。

　　“今日是谁在驾车！”司徒泰一手揽住惊魂未定的郑夫人，一手猛地拉开车帘。

　　今天的车夫背影有些熟悉，而且相较于平时更加矮小、瘦弱，最关键的是驾车技术是真的不行，刚刚应该是车轮轧到了石头，然后惊到了马儿，这时这个小马夫正在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又一个急转弯，将郑夫人连带着司徒泰又撞回了马车里面，虽然就一个背影司徒泰已经认出了这个冒冒失失的车夫究竟何人，但此时一面要照顾好郑夫人，一面自己的平衡性也正经受着巨大挑战。

　　眼看着马车就要不受控制地撞向一侧的大树。

　　“冰儿，小心！”

　　司徒冰心显然不知道马车里面的父亲已经认出了自己假扮小厮的身份，慌上加乱，说是及那时快，后面自己骑马的司徒清见状不妙，一个加速赶上，然后翻身换马，从身后抱住冰心，死死地拉回马缰，将马儿驯服。

　　“果然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原来连马儿都这么欺软怕硬”，司徒冰心一颗悬在喉咙里的小心脏终于落了下来，长舒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如虚脱把摊在了身后之人的怀里。“呼，三哥你又救了我一次”，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继续伪装，司徒冰心跟司徒清做了个鬼脸，心想从早上到晌午，这都已经不知道跑出了多少里地了，想必父母大人就是再反对也是来不及了。

　　“冰心，你进来”，正好借这次事件大家停下赶路的脚步，吃点干粮喝口水。郑夫人便把冰心招呼进马车里面，“你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胡闹，刚刚要不是清儿，你跟我还有你父亲可都要被摔坏了。”

　　司徒冰心耍赖地扑倒母亲的怀里，“母亲，就带冰儿跟你们一起走嘛，昨天冰儿一想到要和父亲母亲分别这么久，难过地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呢。”

　　“好了，好了，撒娇嘛还是你最厉害，而且都到这里了，难不成让你一个人再回去不成，就是希望啊到了京城，你可是要规规矩矩的，那里人多眼杂，可别稀里糊涂地就闯了祸。”郑夫人无奈地笑着说道。

　　“是！冰儿知道啦！”一听这事儿木已成舟，司徒冰心简直喜上眉梢。

　　“不过瞧瞧你今天这是什么打扮啊，这头发不是头发，衣服不是衣服的”，好好的一个豆蔻少女，净是把自己往槽里倒饬。

　　“母亲，我跟你说呀，我昨天就打听到要给你们驾车的小厮是谁，昨天晚上我就请他喝了好多酒，然后………”

　　司徒冰心的加入果然给这一行人带来了许多欢声笑语，然而，前路漫漫，谁都无法预料等待他们的究竟是怎样的际遇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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