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阳春白雪
天机三百八十六年十月，距离轩辕王城被屠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昔日繁华富庶的城此时一片肃杀，只余下断壁残垣，破瓦乱墙，在大战中死去的人族尸骨无人收敛，经过两个月的风吹日晒，已经变成了累累白骨。
有悲戚的秋风从遥远的雪峰山脉呼啸而来，穿过这座无人居住的城，似人族亡魂的哭嚎。
苍梧山上火红一片，一树一树的枫叶争相燃烧着，往年的这个时候，轩辕王城所有人都会放下手里的活计，携带妻儿，负箧曳屣，到苍梧山上去。
一来，是为了欣赏一年一度的美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俗称度秋，二来，是为了一睹轩辕人族的守护神——轩辕仁的真颜。
轩辕风记得，每年的这个时候，父王都会带着他们一家去苍梧山上度秋，那时候父王总会抱着她，熟稔的没有架子的和每一个人打招呼，母后牵着两个哥哥走在后面，和许多普通的人族女子讨论小孩子头疼发烧该怎么处理。
辽河水清冽无比，每一朵浪花都透彻得几乎晶莹，但谁又知道，这河水曾经沾染了多少人族的血污，经过这几个月的雨水冲刷才变成了这般晶莹的颜色。
一个身穿素缟的老者负手立在辽河边，辽河水急且汹涌，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老人瘦削的身影吞没。而老者的目光十分平静，他仿佛看着眼前的一江河水，又仿佛看着更远的地方，一个
白衣男子走上前，毕恭毕敬道。
“师傅，该走了。”
宋元齐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抹掉眼角即将流出的眼泪，道：“你们先走，我想在和平儿待会儿，我随后来找你们。”
明生还想说什么，被走上来的青菁扯了扯衣袖，他转过头，青菁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一行数十人皆穿素缟，慢慢消失在辽河边。
偌大的天地之中，只留下一个老来丧女的悲苦老人。
要接近寒冬了，天气越来越冷，奉天城里的贵胄们已经穿上了各种保暖的皮袄，而奉天城里的奴隶们依然穿着单薄的衣裳，做着最重的活。
轩辕风一大早就被叫去给金镂殿的轩妃送入冬需要的红萝炭，回来的时候抄近路经过一个荒废的宫殿，奇怪的是，宫殿里竟然传出一阵琴声，倒也婉转悠扬，不过怎么听都有几分孤独在里面。
轩辕风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想着时辰差不多了，该回教司坊去了，刚抬脚要走，里面就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
“是谁在外面？进来。”后面两个字隐隐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轩辕风提了口气，打开有些破败的却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
这殿着实荒废已久，天井里长满了草，到暮冬时节，草全部干枯萎缩耷拉着脑袋，殿门上竖着一块匾额，但也因为年代久远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到是那少年端坐在枯草之中，双手抚琴，神色淡漠，是不可多得的景色。
“奴婢不知少主在此练琴，还望少主责罚。”轩辕风神色慌张，像足了一个做错事的普通奴婢。
高熠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不知所措的女子，突然感觉她有些熟悉，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道：“我不怪你，”过了半响，他又道：“你可知我弹的是什么？”
明明只有两个人，轩辕风却觉得他在自问，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索性道：“《阳春白雪》”
高熠予眉梢一挑，眸子里突然多了几分兴趣：“你知道这首曲子？”
轩辕风有些惶然，敛眉道：“略有耳闻。”
“那你可否与我合奏？”高熠予继续道。
“奴婢卑微之躯，怎可与少主合奏，这不合规矩，况且，奴婢技拙，恐污了少主尊耳。”轩辕风道。
“本少主让你弹你就弹，”高熠予说着从石椅上站起来，从背后拿出一只玉箫。
就算高熠予是妖族血亲，地位尊贵，竟也会躲在荒凉处一人抚琴吹箫，这乱世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活得舒坦的，不管他是高高在上的少主，还有低入尘埃的奴隶。
轩辕风有些自嘲，可还是装做不自在的坐在琴前，起韵，抚琴，琴声浅浅而起，先是三两声，而后越来越密，像鼓点一般密密麻麻的落下来，琴声急促但不失婉转，箫声也毫不示弱，追赶在后，恰似黄莺啼叫，又好似白鹭齐鸣。
在细听，琴声好像消失了，化作深深浅浅的悲鸣，好似杜鹃私语，轩辕风凝眉，手指灵巧婉转，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后，琴声戛然而止，高熠予也放下了箫。
轩辕风看见的在高熠予眼中一闪而逝的是惊喜，轩辕风不动声色的吐了一口气，要的就是高熠予对她产生兴趣！
轩辕风早已经摸清楚高熠予每月会来这里弹琴，她算准了时间从那殿门前经过，赌的就是曲高和寡的高熠予会叫住她，她赌对了。
“你叫什么名字？曲子弹的到是不错。”
轩辕风急忙站起身，微微垂手，动作神情做得一丝不苟，她答：“回少主，奴婢叫易小风。”
高熠予点点头，不在说话。
“少主，奴婢出来的时间太长了，该回去了。”
高熠予还是点点头。
轩辕风行了一个礼便转身离开。
果然不出轩辕风所料，第二天，高熠予的人就来将她要走了，张妈连连说好，她对轩辕风说，予少主就是性子冷了些，但还是极温和的，跟了予少主，就会少受好些苦了。
春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拉着轩辕风的手说：“小风，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我会想你的。”
轩辕风一一应下了，而后便跟着那人到了修文殿，高熠予性子冷，不喜奢华，殿里的奴婢极少，偶尔才能看见一个人，到有些过于清冷了。
抛开这些，高熠予倒是妖族中不可多得的修身养性的人，妖族尚武，高熠予偏偏喜欢抚琴，妖族人人好战，高熠予偏偏性子沉静，最见不得的便是打仗死人。
总之，高熠予就是出生在妖族的一个怪胎，人人鄙夷，但碍于他的身份，还是要给他三分薄面。
那男子将轩辕风领在主殿旁边的厢房，说让她先在这里住下，以后要做些什么事会有人来告诉她，轩辕风也乐得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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